《与妖实录》自杀咸鱼

3、桃花妖

　　我极不情愿地掀开被子，假装不知道今天是周一的样子。
　　本来我都打算将昨天发生法人荒诞的事当做一个离奇的梦作罢的，无奈书桌上的琴和客厅里传来的猫叫声简直让我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我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镜。桌上的琴更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琴身微微泛黄。琴大约长三尺，上面有六根弦，弦的颜色略有差异，也大概是因为断过吧。不过古琴大多为七弦，最早期为五弦，分别象征着金木水火土，余下的两根线分别是后来周文王和武王加上去的，不过着绕梁为何只有六根弦呢？大概是因为他的主人十分喜爱他，时时弹奏，便形成了断纹，看起来像是蛇腹断还是梅花断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也是在几年前不经意看过这方面的书，记忆也不是很清晰了。
　　我倒更相信昨晚看到的是幻觉。
　　当我踏进学校校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头疼。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我却在下面昏昏欲睡。我将这归咎于我座位的位置，我的座位就在窗户边，透过那一层厚玻璃，我可以看见教学楼旁半边小山上的美景，当然也不算什么美景，那是半座荒山，山的另一半被一个开发商买下了，现在已经夷为了平地。在这半座荒山上，布满了荆棘和杂树。不过，在杂木丛生的陡坡上，居然还可以看见隐隐一枝桃花。
　　今天的阳光太好，我经不住又开始欣赏起那枝探出来的绯色，在这枯燥的数学课上，窗外的桃花简直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那抹绯色也越来越模糊，我恍然看见那咖啡色的桃枝上，居然坐着一个粉色衣袍的长发男子，我顿时睡意全无，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待我再看时，却只剩下风中摇曳的花枝。可能是我的动作幅度太大，我可爱的数学老师奖励我面向窗户罚站。这下好了，我这会儿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睡了。罚站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心慌的感觉，就像是我的身体给我的某种暗示。身后窜来嗤笑声，我突然感觉有些难为情。我低着头盯着脚尖，一副乖孩子认错的样子。
　　我突然感觉面前的阳光消失了那么一刹，接着就是－－身旁女生尖锐的叫声。下课铃声如期而至，然而我们却被强制留在各自的教室内－－－刚刚有人跳楼了，那个男生从五楼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引起了骚动。外面的阳光被云层遮住了，天阴了下来，像是在为刚才发生的事哀悼。而站在窗前的我，瞥见那枝桃花，由绯红变成了鲜红，就像我脸上胎记的红色一样，红得扎眼。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感觉那种心悸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眼前的画面慢慢变得迷糊，消失不见。
　　我觉得我好像是在做梦。梦里有桃花，鲜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从灰色的天空飘落下来。我看见一个男孩子蹲在学校厕所的格子间，他瘦小的身躯蜷在一起，微微颤抖着－－他在哭。不知怎么的，我特别想安慰一下他，在我触碰到他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恸，无力，以及无尽的绝望。在我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另一幅画面——还是在那个格子间，一群高大的男生猖狂地笑着，并把那个瘦小的男生往马桶里摁。
　　我清楚地听见，其中一个男生狰狞地笑着，说道：“吃屎去吧，你个没用的狗东西－－”接着就是一阵难以入耳的谩骂，阵阵哄笑。他们满足的离开了，留下那个瘦小的男孩子被绑在坐便器上瑟瑟发抖，呜咽着。我知道我帮不了他，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毫无留恋的世界，他憎恨的世界。我感到一阵晕眩，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座孤儿院。我看到一个带着厚眼镜的老者，蹲在一个身材单薄的小男孩跟前，告诉他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家了。那个老者笑得很温柔，但是小男孩眼睛里只有畏惧，不安。
　　我知道，这就是那个被欺负的小男孩。我的心底顿时五味杂陈。这时起了风，吹落了旁边的桃花花瓣，拂过我的脸庞。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一棵桃树，周围遍布荆棘，他就那样生长着，遗世独立。我再睁开眼，那树变成了一个人，粉色衣袍，墨色长发，明眸皓齿。正是我以为是看错了的那人。我心中的明了。我问：“你是妖怪？”“大概是的。”他轻轻拂开肩头的桃花瓣，轻笑。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警惕地问他。“因为你看的见我——快百年的时间，只有你看见了我。”他顿了一顿，“而且，我知道，他为什么——”我打断他道：“可是我并不想知道关于这些，我并不认识他，那个男孩，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为这只莫名奇怪的妖怪擅自让我和一个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产生联系感到生气。但其实更多的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绝望，就像无尽的深渊，将我拖入痛苦。就像我自己亲身过那些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