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乱序之徒》秦落

36、第三五章：渡劫大典

　　任穷酒愤愤然摔门而去后，暂未折返。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几日不过弹指。
　　朝阳初升，晨雾笼霜。
　　楚暮归坐在桌前思考。
　　他想的倒不是沈丹羽他们所说待紫宸尊者渡劫失败后再夺九转琉璃引魂灯之事，而是先前在徐州秘境祁莲生所说的使用两界镜，需以同级之物为引一事。
　　徐州秘境中，祁莲生提及的浮寥剑和寰霄剑乃这世间唯二与两界镜品级相近之物。然而两界镜毕竟是上古神物，非是未能飞升的二位下界尊者本命神剑所能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如今浮寥剑追随重明尊者而去，早不见了踪影；寰霄剑虽仍被供奉在丹阳剑宗，但因主人已故，是以无人再能将其拔出。就算此番从紫宸尊者手里得了九转琉璃引魂灯，恐怕想要用同级之物作引也非易事。
　　思及此楚暮归轻笑出声，两把小剑缠绕身侧，顷刻间分成数柄，最终合为一把透明长剑，造型古拙，熠熠生辉。楚暮归将这透明长剑握在手中把玩片刻，剑身微震，嗡鸣作响，细听去，那响声竟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振聋发聩，响彻霄汉。
　　正与沈丹羽同行的林望津诧异地看向难得露出几分怔然神色的简云踪：“师兄，这是……？”
　　简云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佩剑，回过神来：“方出则带雷动之音，经物却不见其形……”
　　三人中，唯有沈丹羽不是剑修，但听了简云踪此言，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登时就道：“寰霄剑自凌煊仙尊身死道消后便再不出世，简道兄的意思是……”
　　简云踪没有说话，林望津脑海里却风马牛不相及地想起自己在徐州秘境里没话找话说提到不化峰时楚暮归的表情来——向道之心如此峰，万古不化。寰霄剑，正是被供奉在不化峰上。
　　三人正自沉思，冷不防一个人影缩地成寸疾步而来，俯仰间已到面前。正是司煅长老苏屿年。
　　“你们可感觉到了？”苏屿年单刀直入。
　　简云踪和林望津同时颔首，并无惊诧之意：“是。”
　　苏屿年道：“寰霄剑……我方才已传音回宗门，那边说不化峰并无异样，只是……”
　　但凡修者皆知，这世上别的法宝或有相类者，但涉及到本命法宝，越是修为高深的修者，越是拥有各自独一无二的本命法宝，而剑修，更是如此。
　　世间只有一个凌煊仙尊，是故世间亦只有一把寰霄剑。
　　苏屿年抿了抿唇，忽然道：“你们说，这穆道友与凌煊仙尊有几分相似啊？”
　　话音甫落，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话有几分可笑，修者，本是打破轮回逆天而为之人，虽寿命绵长仙途可期，但一旦陨落便是碧落黄泉皆不见，再无转世可言。即便强如重明、凌煊者，现下也不过化为齑粉，徒存乎他人记忆中矣。
　　林望津却是想起了丹阳剑宗内挂的凌煊仙尊戏剑图：“弟子观凌煊仙尊长得高大威猛，身材雄伟，唇方口正，额阔顶平，和穆前辈模样实在相去甚远……”
　　的确，那图上的与其说是个仙风道骨姿容冠世的剑修，不若说是人间所画神佛，眼大如铜铃，肌肉虬结，面目凶悍。苏屿年嘴角抽了抽，腹诽：那图也不知是谁人所画，简直不可信也。
　　“恕晚辈唐突，方才长老说，不化峰并无异样？”沈丹羽遽然开口。
　　苏屿年道：“不错。”
　　沈丹羽道：“晚辈不才，先时听闻浮寥剑已生剑灵，不知寰霄剑是否也生就剑灵？”
　　苏屿年摇头：“我未曾见过。不过浮寥剑的剑灵也不过只是坊间传说罢了，并不可信。”
　　林望津暗自点头：毕竟浮寥剑随着重明仙尊一同消失，不管有没有剑灵，都无从指证。反倒是还留在丹阳剑宗内的寰霄剑，有没有剑灵之事，乃是板上钉钉，立刻就能确认的。
　　沈丹羽垂首，那头苏屿年自顾自地说：“可能是我们多虑了罢，事不宜迟，大典就要开始，我先去寻了穆道友，你们自去罢。”
　　语毕宛若来时，一阵风似的去了。
　　原地，沈丹羽三人兀自沉思，直觉此事并不简单。简云踪却蓦地想起数日前在丹阳剑宗后山看见的渡劫光景，那柄足足在天空中盘踞了一炷香/功夫直插云霄的墨黑长剑，又想起徐州秘境时那些盘亘在楚暮归身周剑意化成的小剑。
　　林望津道：“师兄？”
　　简云踪这才回过神来，见沈丹羽也正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他遂道：“无事。”
　　沈丹羽微微一笑，也未再深究：“还望两位随在下来。”
　　这厢林简二人被沈丹羽领着朝明道殿走，那厢苏屿年也寻到楚暮归同去。
　　因着寰霄剑之事，苏屿年看向楚暮归的表情略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探究。他本就自带几分痴意又避世数年，素来不喜讲究俗务，乃是剑修甚至修者中的奇人，是以现下几乎要按捺不住地询问出口。
　　楚暮归失笑：“苏道友可是有事要问在下？”
　　苏屿年听罢也不再遮掩，斩钉截铁道：“穆道友方才可有感觉到什么？”
　　楚暮归略略颔首。
　　苏屿年道：“我怀疑与凌煊仙尊有关。”
　　“……”
　　天边旭日流金，薄云缀宇。明道殿前花木菲薇，丹枫映翠。
　　细碎的阳光照入楚暮归眸底，他眉目含霜，玄衣当风，此刻立于殿前，竟似柄铮然出鞘的利剑。携着无人可阻的锋芒与贯虹呑日的锐意要将眼前一切都拔山倒树般卷作乌有。
　　苏屿年胸中一滞，好像看到了当年只身杀上不化峰的祁莲生。一时竟有种光阴倒错的恍惚感。
　　楚暮归和苏屿年并非来的最早的，除他们外，周围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各大宗门的领头人物。云岫仙宫来的还是陆语琉，今日她穿了身黧黑描金曳地裙，黑纱罩面，头上随意挽了个圆髻，仅以木簪饰之，和先前风姿窈窈的模样判若两人。陆语琉左侧站着个着石榴红撒花罗裙的娇俏少女，满头珠翠锒铛作响，正是先前仙门大比和简云踪对上的连思沅。这时见着苏屿年和楚暮归走来，陆语琉略略颔首，率先道：“苏前辈，好久不见。不知这位前辈是……？”
　　苏屿年嘿嘿一笑：“陆仙子好久不见，这位是我近日结交的好友，穆薮。”语毕又对楚暮归道，“这位是云岫仙宫长老陆语琉陆仙子。”
　　楚暮归因道：“在下穆薮，陆仙子有礼。”
　　陆语琉忙还礼：“晚辈无状，穆前辈有礼。”
　　趁苏屿年与陆语琉闲谈间，楚暮归的神识悄无声息地朝四周扫去，除去闭派百年的璇玑天宫，连之前受到重创痛失两位合体期长老和掌门的明净台都派了人来道贺。不过与其他门派带队的至少修为在出窍之上不同，明净台来的仅是金丹修为的弟子，正是已故空辞师太座下，茯苓和宛童二人。此刻茯苓早褪去了当日的娇俏可人，神色寡淡的与宛童一处朝后来的前辈行礼。
　　陆语琉不知何时已从苏屿年身边款款离去。留在原地的司煅长老目光凝滞在明净台的位置，他眼底掠过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不知是借由明净台空辞师太的身殒而想到了璇玑天宫前前任宫主林珩和玄烬魔君苏瑾意之间的往事，还是干脆想到了曾经是玉清门天之骄女的修真奇才祁莲生因为和梦中魇魔相爱而走上魔修的路子的过去。楚暮归看见这离渡劫不过半步之遥的司煅长老从鼻子里狠狠吁出口气，然后像那些被惹急了的凡夫俗子似的朝明道殿正中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口。
　　一时失笑。
　　眼见着宾客逐渐到齐，只听琴声骤响，弦音流转间，外头丹枫落红，苍桧耸翠，身畔一缕清风过而无痕，再抬起头来，正中不知何时已坐了个紫袍高冠、眉眼结霜的年轻男子。
　　正是紫宸尊者顾书庭。
　　众人一揖到底：“见过尊者。”
　　顾书庭长目微眯，余光扫过站在苏屿年旁侧的黑衣剑修，忽然袍袖一挥，一道劲风便直端端掠向那剑修的天灵盖。
　　楚暮归不以为意，唇角略勾，金色小剑乍现，顷刻便宛如盔甲般环绕身周，不留半分空隙。劲风遇盔甲而四散，于是殿中修为低微者刹时只觉身心俱震，喉头一甜吐出口血来。
　　苏屿年被这猝不及防的攻击骇得一愣，转头见好友竟被八劫散仙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也抵挡得当不落下风，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惊，连脱口而出的声音都变了调：“敢问尊者这是何意？”
　　顾书庭看也不看他：“魔道宵小，也敢在本尊面前放肆。”
　　苏屿年怔住。
　　楚暮归缓缓抬头，干脆也懒得再加以伪装。盔甲样密密匝匝的小剑逐渐合为一体，最后连成十二把匕首大的模样，以自身为圆心，围作一圈。直看得在场剑修一个个张口结舌，叹为观止，艳羡不已。
　　长发浸墨，凤目如漆，明明和方才那眉眼清冷的剑修一般穿着，却因着模样的改变而显出股洒然临风起，绰约出尘寰的气势来，宛若谪仙降世，逸态天成。饶是见过楚暮归真面目的林望津几人，也不由再度为之叹惋。
　　这么个神仙样的人物，怎会和那些个穷凶极恶的魔修沆瀣一气？
　　苏屿年终于回过神来：“这……这……穆，穆……穆道友？”
　　十二把匕首大的金剑依次排列开来，楚暮归并指朝前：“九转琉璃引魂灯在哪里。”
　　“……”
　　顾书庭怒极反笑：“放肆。”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2020年4月5日，21点1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