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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无妄之灾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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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下,他察觉到时间不早了,便拉开身前的抽屉,从中取出银色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四十五分,快到九点了,那可是他昨晚跟默老爷约好的交谈时间呢。警长振作了精神,以一个清醒的状态,恭候默老爷的到来。
在这简短的等候过程中,他又止不住地回想焱玛老爷的话,到底,这位默老爷有何过人之处呢,值得焱玛老爷那样推举,默老爷他见过,就是寻常富贵老爷该有的样子,并无特异之处啊。他猜不透默老爷的过人之处在哪里,只得保持了暂时的好奇心,瞄着手里的怀表,期待时针快点指向九点。
手里的怀表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八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他听到门上响起了敲门声。他以为是默老爷到访了,朝门口应允道:
“请进。”
然后,门开了。走进来的却不是默老爷,而是警员提卡,他禀报道:
“报告警长,刚才有人来警局带了话,说默维斯老爷身体不舒服,不来警局了。”
不来警局了,这是托词吗?这下子,警长开始觉得默老爷是焱玛老爷口中的那种人了,他将握着的怀表放回了抽屉,吩咐道: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提卡。”
“是的,警长。”
然后,提卡离开了。当办公室再次变得静悄悄,警长又开始了又一次的思付过程,将目光落到了笔记簿的页面上。
他试着从那些繁杂的信息中找到突破口,读着每一条记录,读着读着,他的心底便产生了一丝不安,他才记起,昨晚从默老爷家带回的兰小姐还在关押室呆着呢。
他已经从焱玛老爷的讲述中,排除对方是疑犯的可能了,迫不及待想放了她。他站了起来,疾步朝关押室的方位走去。关押室位于走廊尽头,他大踏步地朝前踱步,就在快要走到关押室门口的时候,他听到迎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是很多人声交织在一起的喧闹声,有点像是喝彩,他隐隐地感觉到有某种不好的事发生了,急忙走完了剩余的路程,到了关押室的门口。
他在门口看到手下的一群年轻警员围在刑架前,每人都笑容满面,歇里在中央,挥着那条满是血渍的鞭子,鞭打刑架前那道单薄的影子。为此,警长吃了一大惊,心情也在同时变得难受。
与此同时,歇里还在挥着长鞭鞭打维岱,而相应地,其他人都兴高采烈,不时地喝彩,像在看着某种表演。
对于这种情形,警长怒上心头,呵斥道:
“马上住手!”
刑架前众人都听到了这声呐喊,回过头,看到警长在关押室的门口站着,便不敢再说话了,现场变得鸦雀无声。接着,警长迈着大步走进了关押室,他神情阴郁,看样子,要对众人一通指责。他一贯温和,这时却显得怒气冲冲,众警员见状知道不妙了,集体耷拉着头,顿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受责罚。
警长径直走到人群中的米尔跟前,问道:
“能说说吗,米尔,你们在干什么?”
“这……”
米尔不敢把实情说出来,斜过视线瞄着一旁举鞭子的歇里,朝大汉作着请示。警长把他的这种行动看在眼底,提示道:
“说实话,米尔,你要知道,就算你不说出实情,我也有办法把今天的实情给调查出来!一旦我调查出你们做了违规的事,那你们肯定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米尔听到这话后,害怕了,这才答道:
“好吧,我说,我们在以这位兰小姐能承受多少鞭子打赌,我赌她能挨三百下鞭子,……可她显然比我想象的要刚强,她已经挨了五百鞭子了还没倒下!”
是吗,这么单薄的维岱竟然已经挨了五百鞭子了!警长听闻这件事一阵痛心,闭起眼睛来吸气。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那些鞭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浑身的皮肤火辣辣地痛。然后,他睁开了眼睛,走到歇里跟前,质问道:
“是吗,歇里,你已经抽了这位兰小姐五百鞭子了,对吗?”
歇里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过分的事,不以为然地扬起手臂,活动着筋骨,说道:
“是啊,哪知道这个女悍匪这么顽强了,挨了这么多鞭子还不老实交代罪行,我真觉得有点累!”
听着此般无礼的话,警长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瞪着歇里,像是要跟歇里打上一场。突然,后方的一个警员说道:
“抱歉,警长,我还有工作忙,先告退了!”
另一人立即附和道:“我也是!”
“我也一样!”
众人都采用同一种借口溜出了关押室。众人都离开了,只有歇里留在刑架前,不逃开,也不避让,将皮鞭挽起来握在手里,显得满不在乎。警长又走得更近了些,向歇里质问道:
“你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呢,歇里?”
歇里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答道:
“噢,我在审问疑犯呢,这你还看不出来吗,索警长?”
从歇里的态度来看,他并没有把年轻的警长放在眼里,相应地,警长也看不惯歇里。不过,警长是个能沉住气的人,并不在这时候发怒,而是采用尽量平静的态度说道:
“我说,歇里你好像有点散漫啊。”
歇里立即立正了,说:
“报告警长!卑职正在审问疑犯!”
歇里虽然立正了,可神情之中还是透着一股散漫。警长见此情形,眼底闪过了一丝怒气,像是要不顾一切教训歇里一通。不过,短暂的停顿后,他平复了,因为这并不是一个跟歇里起争执的好时机,他准备救下维岱再说,挪动步子,到了靠近刑架的地方。
就是这时,他闻到一股清晰的血腥味,这血腥味是从维岱身上传来的,他看到她伤痕累累,脸上、身上全是伤痕,外套被皮鞭抽破了,跟血肉粘在了一起,看上去伤势颇重。为此,警长产生了更大的不忍。
而维岱的表现很奇怪,警长到了,她没有露出见到希望的感觉,而是产生了一种逃避感,将脸朝向左边的墙面,背得死死的,不对着警长。她是个要强的人,并不想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对方看见,所以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背着警长。警长却不管她是什么态度,一直打量着她,像在用柔和的目光疏散她那浑身的痛楚。
好一阵子,他才撤回了视线,向歇里问道:
“那么,歇里你问出什么关键讯息了吗?”
歇里狡辩地说:“暂时没有,这个女悍匪很顽强,我什么也问不出来!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有办法让她开口!”
警长压抑了所有怒气,沉声地评述道:
“我觉得,歇里你似乎对拷打疑犯这件事上瘾了?”
歇里听出了责怪。可他并没有因为这份责怪就表现出悔恨,反而显得很理直气壮,答道:
“不是我天生暴戾,警长你看看,我平时不也是宽以待人吗?我不随便便打别人,实在是,不来点暴力的这些刁民就不会服软,我才被逼着拿出了非常手段!案子这么多,总不能每个案子都靠着警长你的仁政主义来破吧,恕卑职直言,如果警长你到收容院那种地方任职,可能会干出一番业绩,但在这里就难说了,你就算穷尽仁慈跟爱心,也是破不了案的,关键的时候,还得来点狠的才行!”
歇里充满了顶撞,他看上去比警长要盛气凌人。而警长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将所有的不满都压在了心底,没有表现出来,说道:
“那么,歇里你用了暴力手段得到了结果了吗?”
歇里不服气地耸了耸肩:“没有。”
大汉的拷打落在别人身上或许能得到结果,可落在维岱身上就不能了,因为维岱的坚强远不是他能想象的。警长又望了望大汉。
这一眼显得很意味深长,有额外的意味在,像是告诫。
但大汉自己没有察觉到这告诫,而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然后,警长扬起了视线,望着审问室的天花板,像倾吐某个秘密那样小声地说道:
“其实,歇里,我觉得你还是换一点更柔和的方式来办案比较好,真的,相信我,那样不止对案犯好,也你对你好。”
话语很有深意,警长的表情也很有深意,像是在以一种柔和的方式把一个可能的恶果提前说出来。可歇里并没发现警长在提醒他,反驳道:
“好什么好!索伐警长,你得明白,这里并非收容院,而是警局,你喜欢用宽容慈爱来感化刁民,是种错误,我用一点更适合自己的办法来破案,是修正你的错误!我认为,用我这一套来办案没有什么不妥的,你有意见就去找局长,等局长他老人家说不行,你再来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