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天命》孙斯何

37、第三十七章 离别

　　韩书衍吃了一惊，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莫玥瑶，却见她将子衿拿到手中，微微叹息，低声吟唱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注一）
　　韩书衍怔了怔，不知为何，那原本十分熟悉的诗句，在这秋日，伴随那瑟瑟秋风，竟是那般的哀怨与凄婉。
　　“其实宁音夫人和阚冥是夫妻。”莫玥瑶轻叹一声，道：“你身为正道弟子，不知道此事倒也正常，毕竟在你们心中，我们魔教的女子都只不过是心狠手辣，迷惑男子的妖女罢了，又怎会去真心爱一个人呢？。”
　　似是因为听到了宁音夫人的名字，莫玥瑶手中的子衿剑泛起微微青光，不知它是不是在思念自己曾经的主人。
　　“不是的，我从来不曾这样认为。“韩书衍忽然朗声道，知道了宁音夫人与阚冥的关系，他也多少猜到了子衿与胜邪的关系，“我若没猜错的话，应是那胜邪戾气太重，反噬了主人，宁音夫人为了救他，才锻造了子衿吧，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宁音夫人如此痴情，即使她是魔教中人又如何呢？“
　　莫玥瑶怔了一下，转眼望着他，忽地她微微一笑，打趣道：“没想到，我今日竟能听到正道弟子赞颂宁音夫人，我说书呆子啊，你不会是我爹派到清玄门的奸细吧？”
　　韩书衍见莫玥瑶恢复了以往活泼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大喜，他粲然一笑，道：“那可说不定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我师傅有点像魔教奸细，自从下了山，见的人多了，我就越发觉得自己不像个正道弟子，你说哪个名门正派中能有我这样的师傅，每天不停地给自己的弟子讲正魔殊途的可笑之处啊。”
　　莫玥瑶嘻嘻一笑，道:"那是因为简文子前辈有大智慧，我爹曾说过，他此生不枉与阚世勋，简文子为友，不枉与韩渊，沧徽为敌。“
　　“嗯，我师傅他也常常称你爹他为老友，就连我爹他们也都曾高度赞扬魔尊前辈，连严武师叔都曾说你爹他道行高深，能谋善断的。”说到这韩书衍微微低头，其实在这段话他并没有说完，严武师叔在最后还说到，“此魔教妖人，他日必会危及天下苍生”，韩书衍摇了摇头，不禁陷入沉思，正魔两派仇怨极深，自己与莫玥瑶，又该何去何从？
　　“书衍。”
　　莫玥瑶忽地轻声唤道，韩书衍猛地抬头，二人的目光微微相触。
　　相顾无言，他们二人所忧愁应是同一件事吧。
　　这缘份二字，着实有趣，同样的情愫，同样的阻碍，他们是否会有不同的结局。
　　秋风将息，落叶无踪，辽阔天地间，似是仅剩下这两个各付忧愁的人儿。
　　许久，莫玥瑶轻轻道：“书衍，明日，我就要回九黎山去了。”
　　韩书衍猛地一怔，不知该说些什么，九黎山，唤魔宗的总坛所在地吗？她，要回去了啊。
　　见韩书衍又开始发呆，莫玥瑶眉头微蹙，嗔道：“呆子，你要是再发呆我可走了啊。”
　　韩书衍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有些事，他自是不愿意，但，有些话，他却又不能说，沉默了半晌，他终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低声道：“嗯。”
　　莫玥瑶原本还以为韩书衍想了半天，肯定是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结果呢，就一个“嗯”字，这个家伙真是个呆子，她瞪了韩书衍一眼，怒道：“好，我走了，告辞。”
　　说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我又说错话了。”韩书衍轻叹一声，坐在石凳上，默默发呆。
　　“我说师兄啊，你也真是看书看傻了， 玥瑶姑娘特地与你道别，你倒好，憋了半天，就说了个‘嗯’字。”
　　忽地，有人拍了拍韩书衍的肩膀，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
　　“唉，我也不想啊，可是除此之外，我又还能说些什么呢，嗯？廷溪，寒洛，你们怎么在这里？”韩书衍猛地起身，满脸惊诧地望着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宫廷溪与萧寒洛，他估计，这两个小子，刚才一定是偷听他们的谈话了，他微微挑了挑眉，紧紧盯着他们二人。
　　“这个嘛。”宫廷溪轻咳一声，转过头去，突然一指远处，道：“哇，师兄，寒洛，你们快看，帝女花诶，真是，春花富红紫，□□与秋宜。风劲幽香怯，露曦寒艳滋啊。”（注二）
　　韩书衍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阴阳怪气地笑了笑，道：“师弟，少岔开话题，我劝你还是赶快给自己编个让我这次能不教训你的理由吧。”
　　“这……”宫廷溪不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这次他太冲动了，居然承认了自己偷听闲话的事，早知道就不乘一时之快了。
　　“廷溪，不是我说你。”萧寒洛挺起小胸膛，理直气壮地教训道：“你也真是的，我都说了这不是君子所为，你还非要拉着我过来，快，快去那边面壁思过去。”
　　还未等宫廷溪跳过去打算与萧寒洛理论，只见韩书衍猛地推开宫廷溪，向萧寒洛道：“寒洛，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带廷溪回去吧，我再过一会儿就会回去的。”
　　“师兄，你说反了吧。”宫廷溪不满意地在一边抗议。
　　韩书衍和萧寒洛一同回头，皆是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说话，似是并不理会宫廷溪的抗议。
　　萧寒洛忽地正色道：“姐夫，我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的。”
　　“有什么事啊？”韩书衍撇了撇嘴，找他？明明是来偷听的，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个小子也真是够机灵哈。

　　注一：选自《国风·郑风·子衿》，子衿：周代读书人的服装。子，男子的美称，这里即指“你”。衿，即襟，衣领。

　　注二：选自李廌（zhì）《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