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跟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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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三不四的设计图居然是李安妮做出来的！
顾轻轻一阵语塞。她只当李安妮是她半个情敌，或者是秦沐阳公司股东的女儿，娇小姐一个，实在没想过李安妮居然和她是同行，还是秦式地产里设计组的负责人。
有这层身份在，有些话顾轻轻就不便开口了。她要是直说其实这规划设计的水准还不如她大一的学妹，她就是打脸了整个秦式地产设计组。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顾轻轻单方面觉得尴尬。
盯着屏幕里的名字，她这才有些回神，她刚才居然当着秦式集团老板的面质疑了他们设计师的水准。
顾轻轻更觉得尴尬，特别是秦沐阳还问她这东西“能不能改”。
李安妮这个设计确实做得不三不四。从审题到立意，从设计理念到排线布局，亮点入眼的虽多，入心的一个没有。这样的成品要去修改，免不了大刀阔斧甚至于推翻重来。麻烦是真的。老生常谈、毫无新意的选题，直白说，顾轻轻看不上眼，不乐意浪费时间改造。
不过让她重做，她倒是有兴趣。顾轻轻想着。身后突然传来秦沐阳的声音：“顾轻轻，这地给你，你会怎么做？”
顾轻轻愣神：“给我做？”
“恩，”秦沐阳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当做快题设计，给你一小时时间，只画平面图，要不要试试？”
顾轻轻欣然：“好啊。”
去年参加学校内的比赛，顾轻轻就曾做过类似面积的绿地规划设计，在尺度上她有足够的把握。而且这块地本身的条件相当好，区位特征明显，地势地貌也自成一体。顾轻轻一看，脑子里就影影绰绰的有了一些想法。
但做设计和写文章一样，本是天成，妙手偶得而已。没有动笔画出成品图之前，就连顾轻轻本人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构思的究竟是什么。顾轻轻比任何人都好奇，这块地到了她手里，能摇身一变变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样的效果。
“什么时候给你图？”顾轻轻问。
她恨不得现在就开始，趁着她感觉到位，一气呵成。
“什么时候能画？”秦沐阳挑眉。
“现在就可以。”
他微笑：“那就现在。”
“没问题，”顾轻轻点头，立马起身往绘图桌前走，扎起头发，扭头道，“秦沐阳，把你手表给我。”
秦沐阳抬手，取下他腕上的手表递了过来。
顾轻轻瞄了一眼，居然不是他在公司常带的那只百达翡丽钢表。不知道是个什么牌子，看起来并不名贵，而且得有些年份了，皮质的表带已经被磨花了一些，但表盘子干净，功能简单，是她喜欢的简洁款。
顾轻轻有些意外，拿在手上多把玩了一下。秦沐阳见她迟迟不戴，皱眉问她：“怎么了？”
“没有啊，就是觉得这表挺好看的，”顾轻轻答。带上手表，晃了晃胳膊，意外发现手感不错，跟她一直带的那只差不多沉，顾轻轻更觉得这表好看。
秦沐阳看她玩表，微微笑了笑。
“那画吧，有需要就说。”他道。话毕，就听顾轻轻开口：“恩，是有一件事。”
“什么？”
“我饿了，”顾轻轻说，抬头看着他眼睛，无奈提醒他，“都快到九点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呢秦沐阳。”
顾轻轻跟他没生气。她猜到秦沐阳该是忙着开会，才把吃饭的事给忘了。
顾轻轻画图时也是这副忘我的状态，常常忘记吃饭喝水和睡觉。她能理解秦沐阳，而且并不觉得被敷衍。相反，在这件事上，她倒是持欣赏的态度。
秦沐阳明显一怔，果然是忘了。回神他立马致歉，口气格外柔和：“Sorry，开会没注意时间。晚上想吃什么，叫小张去买。”
顾轻轻跟他撅嘴。从四点饿到八点，她现在饿得要命，最怀念的就是蓉城大学管饱又方便的大白馒头。可这东西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西装革履的秦老板开口，顾轻轻想了想，回了句想吃抄手。
“抄手？什么抄手，龙抄手？哪家，春熙路总店的？”电话刚接通，那头小张秒懂。
顾轻轻连连点头：“对对对，张姐，就要总店的！”
龙抄手是蓉城小吃里的佼佼者。它皮薄馅嫩，爽滑鲜香，汤浓色白，价格不贵，但味道相当鲜美。美食面前人人平等，也不算丢了秦老板面子。
小张一看就是个懂行情的吃货，完全不问顾轻轻具体要吃什么，直接撂话：“OK。我马上安排。两小时内送到。”话毕，人就挂电话消失了。
顾轻轻举着手机愣神，暗叹小张胆子未免太大，居然敢挂她老板的电话，抬头一看，她老板本人倒是不以为意，脸上很是平和，并没有发怒。
顾轻轻抿唇：“那我画图了，别跟我说话。”
秦沐阳默认，打了支烟，离开她一米开外，看她做设计。
快题设计的常用地块尺寸是五到十公顷，一小时时间对于规划设计七十余公顷的土地而言相当局促，任务的完成难度可想而知。
但顾轻轻却依然没有立马动笔。
她多年来养成了一套习惯，跟她爸一样，动笔前非得先走一整套流程。
手表已经到位。顾轻轻把两只袖子都撸到胳膊肘上，先盘了个丸子头，摇摇脑袋，确定稳固，又对着手表秒针冥思了五分钟时间，这才清扫制图桌，开始工作。
铅笔一入她手，她脸上的神情马上变化。
秦沐阳抽烟的动作明显一僵。不可置信他居然在顾轻轻身上看到了极少能在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上见到的浑然忘我。
秦沐阳觉得诧异。他还记着顾轻轻那套斩钉截铁的“不喜欢设计”的说辞，以为她真是迫于无奈才继承了她爸顾一诺的职业梦想。
但眼前这一幕却绝非一个不喜欢设计的人该有的神色。
顾轻轻拿起笔，神色专注到近乎于虔诚。
她选了一张A0的制图纸，回头对着李安妮提供的地块资料看了两分钟，记住了地形地貌。弯腰在纸上迅速拉出了若干条笔直的辅助线，全身心投入到制图中。
顾轻轻下笔老练，效率惊人。连同构思在内，不到半小时，一张工整详备的平面图底稿跃然纸上。
秦沐阳抽着烟，在旁边看她画。
他早察觉顾轻轻有设计天赋。这次看她完整地表达一张设计图，更觉得她与众不同，而且非同小可。
无论是她拿笔的方式，还是具体排线的手法，亦或是构思主题的方向和设计理念，顾轻轻都表现出了极强的个人特色。
与秦沐阳见过的诸多设计师们迥乎不同：顾轻轻的构图里充满了新颖和大胆，而在每一个小节点上，她的心思又细如毛发，处理相当到位。市面上多数设计师的特色是偏居一隅的具体表达，极少见到如她这般绘图特色是一种抽象的张力。
并不在于某一方面的擅长或短缺，而是张扬和内敛的结合。
偏偏在她笔下，格格不入的两者有机融合，居然能碰撞出一股无法言喻的青春气息和蓬勃的生命力。秦沐阳明显能从她的布线里感受到一股与之俱生的欢悦，似乎这作品不是一张设计图而已，它里头栖居了一个古老而鲜活的灵魂。
再过十五分钟，顾轻轻又勾出了线稿，开始上色。
秦沐阳看她上色，留意到顾轻轻上色的方式也相当特别，不仅大量运用了国画中留白的手法，还在拿着马克笔的情况下上出了泼墨般的潇洒自在。
在这张图中，她只用灰与绿两种色彩。灰色沉静，于工整中彰显出一番气势恢宏；绿色跳跃，在聚散里透露出一种生机蓬勃。画面清新简单，灰绿不过零星几点，表现效果却是层次感万千。
这绝不是一个不喜欢设计的人能达到的境界。
秦沐阳皱眉抽了口烟，明白他是差点被顾轻轻给骗了。
顾轻轻倒不是有意要骗他：她毕竟才二十一岁，还很是年轻，阅历也浅薄，就算她肩负了父辈的期许太久，一时混淆了她对设计的敏感究竟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内心的热爱也无可厚非。
但秦沐阳不明白他怎么会差点被顾轻轻给骗过去了。
他与顾轻轻不同。他已经三十岁，早不是可以犯错的年纪，而且，他纵身商界也已有整整十五个春秋。十五年步步为营，他绝不应该看走眼，更不该轻信了顾轻轻的一面之词，哪怕这人是他合法妻子顾轻轻。
万幸的是这次疏忽没有酿成大祸，后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秦沐阳只能庆幸，这跟头他栽在顾轻轻身上。
顾轻轻的社会经历毕竟不多，心思还很单纯。自我防卫和花花肠子是两回事，并不影响她作为一张白纸的存在。而即便是她所谓的“目的”，在秦沐阳见识过的所有目的中也根本不值一提。
真正怀着目的的人从不会把目的放在嘴边。他们最懂迂回，向来两面三刀巧舌如簧，从来不像顾轻轻这样年轻气盛，横冲直撞，纯粹得可爱。
秦沐阳去门口抽了几根烟，看着画图的顾轻轻，皱眉反思。
这事给他敲响了警钟。他最好是戒心长存，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不能懈怠。
这次是顾轻轻，下次却说不定是谁。
不过秦沐阳敢肯定，换成顾轻轻之外的任何人，他一定会因为一时疏忽，一个跟头栽得倾家荡产。届时，不仅十五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此后更是永无翻身之日。
明明都看到了曙光，谁又能不企及。
秦沐阳紧眉，抽完手上最后一根烟，去客厅新拿了一包，拆开继续点上。
他想他不能栽跟头。他才刚结婚，他输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跟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