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冥王神话 生亡冰雪》莫尘霜

4、chapter 4

　　圣战前八年圣域天蝎宫
　　午夜，天蝎宫的主人在自己的床上来回反复却无心入睡，只能郁闷至极支着手臂的坐起身子，伸手揉揉一头乱发，无奈地将目光投向了身边、那个霸占了大半张床睡的正香的家伙。
　　一袭青发的少年将自己整个裹进被褥，只隐约露出小半个粉嫩的脸颊。他面朝自己，鼻翼煽动，呼吸绵长而均匀，显然正在酣眠。
　　卡路狄亚伸出右手，鲜红色长指甲在那人裸露在外的脸颊上试探比划了半天，终是没舍得用毒针戳醒这位又于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手指轻曲收起指甲，改用指节轻轻地碰了碰那晶莹洁白的脸颊，果不其然，尚在睡眠中的孩子缩了下脑袋，微微蹙眉，就嘟嘟囔囔的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占了本少的床居然还睡得这么安稳，真是的……”
　　卡路狄亚撇撇嘴，一边轻声念叨着，一边随手抓过因为怕冷而逃到他身边的黑色蝎子。将蝎子放在掌心，看着它张牙舞爪地抗议着占据了它休息地的闯入者，有点无奈的用指甲点了点它脑袋顶的硬壳，算是警告它安分点，然后以指尖制止了几只打算攻击笛捷尔的小家伙。
　　耸耸肩膀，把它们挨个转移到床上更靠近自己的位置，用红色的毒针警告这群小家伙不要过界伤到笛捷尔，这才缩进了自己的被子。
　　缓缓合上双眸，却还是无法进入睡眠。
　　自己可以容忍饲养的蝎子在床上被子里甚至是身上到处流窜划分领地，却容不下其他人与自己如此亲近的同床而眠。
　　哪怕这个人是笛捷尔。
　　一夜难眠。
　　青发少年早上醒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这只一脸郁闷困倦的蓝毛蝎子，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夜他抱着被子跑到了天蝎宫。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还好中间两个宫殿的主人都外出了，不然他这行为还真是丢人。
　　“笛捷尔，你就想本少想到只有在本少身边才能睡着么？”
　　调侃的词句用的是的咬牙切齿的语气，少年明白自己这冒失的行为很可能会招惹对方的怒火，他坐起身子、垂下头轻轻的摇了摇，没有说话。
　　对方叹了一口气。
　　“能让你纠结不安成这个样子的事情告诉本少本少也解决不了，但你要给本少闯入本少私人空间的理由。”
　　“……水瓶宫，太冷了。”
　　是的，冷。
　　不止是因为他的存在让冻气一直萦绕在宫殿里无从散去，更多的是心寒。无法说出秘密的事实，让少年感觉到茫然无助。
　　明明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改变那对兄弟的命运，但是偏偏，自己连一个字都不准被发出。
　　“……本少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哦，即使是你、也可能会被本少灼伤。”
　　慵懒而随意的语气和往日没有半分不同，但是笛捷尔还是听出了他的妥协。
　　“这样，不会打扰你休息么？”
　　明白那别扭的话语背后的含义，笛捷尔直接询问他最大的担忧。
　　“你还能在圣域找到比本少这里还热的地方么？而且……总会习惯的。”
　　总会习惯的，卡路狄亚拨弄着头顶有着红色尾针的大黑蝎子，这么安慰自己。
　　“……谢谢。”
　　这样的让步，是最珍贵的。卡路狄亚是多么厌恶与他人亲近他不是不知道。
　　拒绝了侍女与杂兵的安排，独自一个人守着空旷的宫殿。
　　天蝎宫比很多宫殿都大，也更简陋空旷。但是这个宫殿里，只有蝎子。只有蝎子。卡路狄亚就是这群蝎子中唯一的王者。
　　独裁的王者。
　　而他，第一次允许他人踏入自己的领地。

　　圣战前五年圣域天蝎宫
　　卡路狄亚不在。
　　水瓶宫的主人睁开眼睛便认识到这个事实。从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突然闯入天蝎宫开始，卡路狄亚就允许他随意进入自己的宫殿，而他也在逐渐对自己放下戒备。
　　失去了热源，天蝎宫的蝎子们都缩在角落里逃避笛捷尔的存在带来的寒冷。笛捷尔坐起身，对上床头石架上卡路狄亚最喜欢的帝王蝎黑色的眼，然后看着它张牙舞爪地向自己示威却不敢再靠近自己分毫。
　　红色的尾针啊……很像卡路狄亚的指甲。那张牙舞爪向自己示威的样子，也和它主人嘴硬的样子一模一样。
　　寒冷的空气在天蝎宫中蔓延，笛捷尔下意识裹了裹衣服。
　　他知道卡路狄亚去了哪里，也知道他身上将要发生什么。那是一场属于他的燃烧，以濒临死亡的代价换取的极致危险的燃烧，那属于他的一次对生命极限的挑战。
　　步出天蝎宫，迎面而来是有着明亮的的金棕色短发、额上扎着鲜艳的红色发带的前辈，无论是脚步，呼吸，还是那一直平稳安宁的小宇宙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笛捷尔，卡路狄亚真的不在么？”
　　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转头，用晶莹的紫色眸子看向远方。
　　“希绪弗斯，这是一场我们没资格参与的旅行，从那里回来的两人都将获得成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就先回水瓶宫了。”
　　他迈开步子，抛开对卡路狄亚的担忧之外还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迷茫。
　　圣斗士的试炼与磨难一个接一个，等他和未来的战争女神从远方归来，就轮到自己了吧？
　　自己和老师。

　　圣战前八年圣域水瓶宫
　　拖着一身伤和疲惫，救治完卡路狄亚又汇报了任务，笛捷尔把自己关进了琴室里。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明明是早就知道自己与老师这无可避免的一战，可是真正经历时，还是会痛苦，犹豫，迷茫，深深的无助感压住心头徘徊不散，泪水从眼眶流出，从脸颊滑落的却是细碎的冰粒。
　　是呢，这泪水一旦涌出就是变成冰，水瓶座下诞生的他们，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将架子上的名为《冰封水晶》的曲谱压住下面，笛捷尔走到钢琴边，手指放下，刚刚触及琴键又离去，踟蹰许久，才落下第一个音。
　　《融冰》之章，写尽了他全部的无奈。一遍一遍，他反复捕捉那象征着自己和老师战斗的每一个音符，和那未来来自故友的背叛。
　　他这一生，也就是被禁锢在这两次背叛中，无法离去。
　　门，又是在哀鸣中打开，笛捷尔没有转身，那会用如此方式进入他琴室的人，只有唯一的一个。
　　天蝎座的卡路狄亚。
　　他的脚步停顿在自己的背后，衣服的摩擦只是响过几声，身后的热度告诉自己，他正背对着，坐在自己的脚边。
　　他不是，最讨厌背对着别人么？
　　“你家老头子，不要你了，是吧？”
　　那没有感情波动的声线，带着十七岁的卡路狄亚特有的、属于天蝎座诱惑人心的本能。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恨那个女人么？因为我最讨厌的两件事情，就是背叛和遗弃。”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喜欢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的家伙，谈起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
　　“还在疗养院的时候，直到我被宣判生命只剩下一年的时候，她都不曾来看过我。因为她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要她了。”
　　笛捷尔放下手，双手不安地铰动自己的衣角。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而平稳，可他还是听见自己颤抖的、近乎恳求的声音。
　　“卡路狄亚，你，你会不会，也有一天，连我也不要了？”
　　如果老师已经背叛，好友即将背叛，那么，他的曲调中，唯一不变的音调，唯一能够指引他，仿若那悬于苍穹之上，明亮耀眼的白鸟星座的人，会是谁？
　　会是你么，卡路狄亚？
　　“只会惹麻烦的书呆……要你有什么用。”
　　一开口便是带着嫌弃意味的称呼，这让笛捷尔有些失望。
　　“但是丢下了，才会更麻烦吧？”
　　他怔怔地转头，脸上冰痕交错，卡路狄亚也侧过头，抬起手，用自己火热的小宇宙融开他脸上的冰，再小心而仔细地为他擦干眼泪。
　　“所以，别哭，笛捷尔。”
　　他的表情认真，却充满魅惑，那蓝紫色的眼眸中，是笛捷尔无法抗拒的魅力。
　　“我卡路狄亚在此以天蝎座之名宣誓，只要你笛捷尔没有背叛我，那我就不会先抛弃你。”
　　卡路狄亚站起来，双手捧住笛捷尔那张洁白晶莹的、来自冰雪之地的脸庞，将火热的唇印上他的额头。
　　只想疼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