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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初露端倪(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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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北青先去了趟西园。她娘不在,她爹还没醒,她弟弟也睡得香。后准备去书房问候她娘,查查占传她娘的话,让她回去吃点东西再好好歇着。
故而吃过没事做的饭展北青,去竹林里继续找她的宝贝。
挖了会儿草,忽然听到几个男人对话。声音是越来越逼近。
抬头一看,从竹林的另一个入口拐进来几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们每人臂弯里都挎着一只小篮,每人手上都拿着一只小铲子。
对话的声音在与展北青对视的瞬间停止。
男人们有一个像是带头的站出来厉声责问展北青:“你是哪里的,居然敢来东林里挖东西!”
展北青皱着眉头,她连站都没站:“你们又是哪里的人,居然敢出现在我的竹林里!”
她的一句话令带头男人旁边的矮个子尖下巴的男孩跳起来:“你居然敢这样跟我爹说话,我娘可是东林门房的明大婶!”
展北青轻轻一笑:“我还没说你呢,我娘可是班府的……”
“少主子!”
巧察赶得恰当好处。
她的出现和那声呼唤,很明确的点明了展北青的身份。而且她在展北青自己把话说出前先暴露她尊贵的身份,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避免大规模的责罚。
展北青转脸看着她眼前的草,轻笑着说:“巧察,你跟他们说,从今天开始这里他们就不方便来了。因为我回来了。”
“少主……”
“对了,跟那个小孩讲一下,下回等别人问再告诉别人他娘是做什么,叫什么的。”
巧察看到那些男人们的脸都白了,那小孩也吓得直哆嗦。这是明大婶那假姑娘,平时里凶悍成那样的一个小子现在就跟拔了毛的小鸡崽一样哆里哆嗦的。
为首的那男人,软声求着巧察:“巧察大姐,您帮我们跟少主求个情,这孩子也是不懂事,可千万不能发落了我们家那位啊……”
巧察皱了下眉她没跟他们掺和什么,直接来到展北青身边,软软地说:“少主,那您想怎么罚他们?”
展北青轻笑一声,她连巧察也没看上一眼,还是关注着她面前的那些草啊泥的。
巧察不懂展北青这是什么意思,她也为自己感到恐慌。以前展北青不能言语的时候,她是少主重要的左右手。
现在似乎她不重要了,也帮不上少主什么忙了。
巧察心底有些失落。
展北青眼睛瞟到巧察一直没走,才轻叹一声:“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啊。我就当没看见他们,你让他们回去。从今天开始不要随便的踏入我这边了。”
“是,少主。”
巧察走了之后,展北青能听到那边人在抽噎的声音,她心叹一声。
过了会儿人都走了,巧察回到展北青身边。
展北青挖了会儿,瞥了眼跟她一块儿蹲着的巧察,巧察直直地看着她。
两人对望了会儿,展北青哭笑不得地说着:“你很闲吗?”
巧察眨了眨眼,无辜地问道:“为何少主如此发问?”
“我在挖草根,你在这边看着算什么啊?”
“可是,我也不懂哪些有用,不敢贸贸然动手,怕弄坏了少主想要的……”
展北青更是哭笑不得了,她干笑着:“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在这边挖,你看着我挖,你是没事做了吗?”
巧察很认真地说:“我在看少主啊!”
望着巧察那般认真,认真到纯洁的眼神,展北青很是无语。望着草和带泥土的小铲子,展北青忽然笑了,她偏头望着巧察:“我想先装成别人去探探慕容浅莲,你给我想个辙。”
巧察愣了愣,她想了下认真地说:“那就这样……”
下东林,在望月亭上由分岔口转西,走出过风廊再走过一个回廊一个游廊才停下来。展北青很确定如果不是巧察带路,就是让她现在回到分岔口,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再走到这边。
她停下来看环境的功夫,巧察上前敲门。
门吱吱呀一声打开。
听这声音错觉这是一间有着历史年份的座院,可马头墙上堆的明明就是新瓦,成色十分地新鲜,倒像是刚铺上去的。院落的墙堆砌得很高,墙砖也是很旧的。墙头太高,只能看到稍微能爬上墙头的树叉。
展北青心叹一声:少了些年代的东西都压不住这来势汹涌的墙头。
“啊!是巧察姐姐,您是来接姐夫的吧!姐夫他正陪姑爷试穿刚送来的新衣裳,要不您进来等——哟,后面这位大姐来这做什么啊!”一个小侍迈出半个台阶,探出身子往外看。
巧察回头看了看主子,自打展北青在她面前说话她总是这样反复地观察着展北青的脸色。看完了她转脸过去对走出了的小侍说道:“这位是大小姐京城里要好的朋友,打沂南来,特转此地的。她本想拜访大小姐,大小姐照顾主夫大人不得抽身,她便说拜访姑爷也是一样。家主大人就让我带着客人来问慕容公子能否出来见一下这位客人。”后两句讲的小声。开门的那位又退了几步,看看展北青朗声道:“劳姐姐先陪着客人,待我问过姑爷听他吩咐再来答你。”
“好,有劳春妍小哥代我禀告慕容姑爷。”
那个叫春妍的进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展北青四处环顾着,还没等到巧察把话跟展北青讲,门就开了——许是巧察察言观色花耗了过多的时间,许是展北青转移神色过于勤快。
春妍莞尔一笑:“巧察姐姐,姑爷说了请您带着客人到轩楼上等着,他一会儿便到。”说着拉开了门让她们进来。
待人进了院子里,春妍插上门闩就进了门房里。
展北青看了看巧察:“你知道怎么去?…”
巧察顿首:“夫人常回来陪伴着姑爷,因此巧察也时常在轩楼等待。”
展北青笑了笑,低语道:“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巧察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径自往前走,在一座五方五角的楼前停住。
“主子,这边即是轩楼,是慕容姑爷从海伽堡带来的能工巧匠制造。您可能不了解,光这座轩楼就花了五个月!”
“五个月……”
“是啊!那些戴着毛纺帽子操着奇怪口音的人还说了五个月是因为他们本事高才能完成的早,不然依这轩楼精密变化的程序与繁杂的工程,给别人十年八年也完成不了。”
“呵——”展北青轻笑出声,倒不是不承认这楼的精巧,只是为话里人完全自信的姿态而作笑。
“这匣轩楼,一共有五层楼,从最高的西塔可以望到东林的景致,还能看见武场里的摆置……”解说到这巧察瞄了展北青一眼。正值展北青迈过她身边,擦撞着肩把巧察吓得一哆嗦。
“武场……”展北青呢喃着上前来看,碰到巧察不是她的本意,所以巧察哆嗦了下她也没注意到。她只看到武场,不止是武场内的摆置,连东林的竹林也可以看见。
她轻笑一声。匣轩楼正对着东林不就是:古有望夫石,今有望妻塔。
“海伽堡落魄吗?”
展北青说着看向巧察,看到那明显不恭的脸色,她笑了笑。
巧察收敛脸色,言语上却毫不掩饰她的不恭顺:“主子是太不明白世事了!家主大人领兵带将四十年,救下的人千千万万!若将军是文官那必然是桃李满天下的。这之间不过就是文武官衔之分!家主大人所救之人遍布天下,这慕容家也是其一……慕容公子是来还恩也是钦佩小姐您才愿意——愿意做冲喜的侧君……”她说的口吻尽是替慕容浅莲感到不值,说慕容浅莲是报恩来的,巧察不也是因为报恩才看守在她身边的嘛。展北青心叹一声,说到底还是班行将的缘故,她轻笑了笑:
“噢……为了我什么?”
“因为——您乃我朝第一天龙附身者……”
闻言展北青一笑,被雷劈就说是天龙附身,地震就说是地鬼压身……不过听到这个心里的愧疚又淡了几分。
“他来了……”
巧察轻声道完,退开几步。
说来了,一直听不到声音。
展北青情不自禁地往下看,见一团白正在爬塔;放佛是蒙上厚重丝绸的一股风,风过无痕。
起初以为是踏无声息,细听才发觉还是能听得些声音的。
轻巧而淡漫。
来人双目透出泛泛光彩,削薄的下巴透出阴婉之美。白衣衫裙上白玉琉璃腰带系裹苏穗;穗带迎风动而动,随人止而止,分不清是人给罗囊添彩还是罗囊给人填色。
这真是风流别有消魂处,始信人间有谪仙。
展北青忍不住摇头,谴责自己受不住这艳□□惑,只看了这么一面心里竟起了几分荡漾。然而,又忍不住再望,望向男人:这个男人面春色逸。
虽是桃花眼,却不娇不艳不挑不媚,光波澜中转折着的俨然是一番正色。
爹给她找的果然是优质男人。
巧察偏头看了眼展北青,微微一抿嘴,但消逝得很快。她正色咳了咳,展北青收敛住神色,她佯装看景色看着塔外。
正这时人已经踏上来,行礼软语:
“让客人久候了,慕容氏见过姑娘。”
展北青凝了凝神,缓缓回身。
眼前所见这个男人端着礼数,却俨然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些微的透着那么一点清高。
展北青微微一笑,扶手作揖:“……姐夫好。”
男人放下礼数,离着展北青一丈距离,微微带笑道:“听小侍说您与奴家妻主是挚友,此次来是路过还是寻友?”
展北青暗暗发笑:这人还真小心,巧察明明对春妍说明了来由,他还这么问。这个慕容浅莲也不是一般的人,不能随便应付得了的。想到这瞥了眼慕容浅莲,正儿八经地回道:“是去沂南,在这打尖,顺道来看望老友。”
说话时不经意间瞥见随慕容氏来的矮瘦男子跟巧察对对作揖,两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模样。展北青心里一乐。
随即想到自己是假借班青老友的身份来探班青老公的,便清了清喉。
她清嗓子是指望巧察帮她圆场,可巧察愣了愣才说:“这位是大小姐早年交好的朋友,本意是见大小姐一面,可奈主夫大人那边离不了大小姐。家主大人便说侧夫人可全权代表大小姐,再加之这位远方的客人对侧夫人海伽堡的风情颇感兴致,故而……”
慕容浅莲微微挑眉,眼珠微微一转便将人纳在眼里。
他微微一笑:“海伽堡声名在外的不过是那奇异的作息……”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身在的塔内,笑笑,“还要说有什么可瞧的,就是这迷途塔了。”
“迷途塔?适才听说这塔名叫匣轩楼……”
慕容浅莲浅笑道:“匣轩楼是奴家替它取的名儿,毕竟‘迷途’二字不甚雅观。”
展北青点点头,她指着窗棂边与整个房角里都有的古怪图案,“这是……”
“这是迷途塔窗棂该有的咒语——呃,只这一段是(他指着窗棂两边的图案)其余皆不是。海伽堡那个地段,这样的五角塔——”他讲到这边停住,展北青望了他一眼。男人笑笑,继续道:
“在海伽,五角楼五角塔甚多,层级多者越三十以上。常有被弃男子在此自尽,这段咒文就是让他们在这无人所助之地自行醒转,不可被一时恍惚散尽了白灵之光。咒文讲着一些人生之理,催人顿悟而已,然而成效不长无非是聊以□□罢了……”
展北青回头看着男人。若是这是一个有城府的人,那这话里之意不难明白:就是借此之意来讽喻她的五年不见;若非是那样的人,那这些话倒显得有几分后来人的味道。又见男人一笑,她微微敛眉。
就是不知这个男人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只见男人盈盈一福身回礼后低头道:
“还有什么地方要奴家为您解说吗,大小姐……”
“那个——”展北青蓦地转身望着男人,“您刚才唤我什么?”
慕容公子微微一笑,退了三步重新行了重礼:“浅莲见过妻主大人。”
展北青望着慕容浅莲,想起在西园寝室内室里瞥见的那一团白影,再望着慕容浅莲此时的这身白衣。眼珠一转:“你是在西园外瞥见的我?”
巧察忙不迭上前小声提示:“姑爷是在向您行夫礼就似刚才内人对小人行的礼是一般的。”
“啊……”她看着端着礼一动不动的慕容,轻咳一声,伸手扶起男人。看到男人眼里莹莹之笑连忙撒开了手。
慕容浅莲那抹笑容中略带了点别的东西,一时之间展北青读解不出来。只是瞥见慕容浅莲的笑眼,也找不出话来说。她不说话,那慕容浅莲一介男子更不敢主动说话。于是两人之间就沉默了下来。
巧察一直留意着,她的男人也发现这二人之间的尴尬,看了看巧察一眼。巧察忙用眼色制止男人的欲问之言,男人抿着嘴低下头。
气氛凝结之即,一阵急切地脚步声音将其打碎。
展北青看到来人的发髻知道是小侍。但看慕容浅莲连忙上前去,便知是慕容浅莲的小侍。从门房的春妍到巧察家里的,展北青知道慕容浅莲从海伽堡带了不少人过来,那也难怪他一个人能呆得下去五年。
不过,五年对于男人来说并不那么好熬吧。
展北青略有些心疼地看向慕容浅莲。
大半个身转过去问小侍的慕容浅莲并没有看见,他轻声问道:“叔兰,为何事急?”
叔兰急切地道:“家主大人请,请姑爷您去用膳!啊!——”他看见了展北青大叫一声。慕容浅莲眼睛里闪过一丝急躁,似乎是生怕他冲撞了展北青忙道:“这是府里的大小姐,是你的主子。”
叔兰捂着嘴,直点头。
慕容浅莲微微蹙眉,身子已经转过来:“……过来见过班大小姐!”
“叔,叔兰见过班大小姐!”
慕容浅莲眉蹙得更紧,小声地斥道:“……是见过主子!”
那叔兰又要重跪。
不知这礼节中有什么不同的展北青,发笑着挥挥手:“无妨……”微微躬身邀请慕容浅莲,“一同前往可好?”
刚才巧察也“顺便”告诉了她,这里的男子将小名告诉女人便是许诺终身的意思。展北青装作无意看了慕容浅莲一眼,果是标致人家生出的极致。又一瞥,瞥向了男人的耳坠——小巧又精致,单薄缺不失饱满——只一眼迅速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