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约》云筝画水

2、中

　　第四章端倪
　　天望这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天霞宫慢慢恢复了安宁，踏云靠在小船上，目光不离面前的荷花，唇边带起了笑意。
　　“戚姐姐你在看什么？”韩鹭突然出现，见踏云笑得开心，好奇地问。
　　“想起一些开心的事而已。”
　　“是想起我哥了吗？”韩鹭眼睛发光地看着她。
　　踏云笑容不变，柔声问道：“何出此言？”
　　“这荷花池就是我哥专门为你建的呀。”
　　踏云惊讶极了，韩鹭看她表情，不开心地哼了一声，“我哥那木头，说是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其实是他寻遍西湖的种荷人家，找了园林高手一起设计好之后，一起送到京城的，他不想让我告诉你，可是都发生这种事情了，过了这么多天，陛下还找不到凶手，这么让人心寒，我不能不告诉你！”
　　“难怪……”踏云低声喃喃，难怪每次见面，他都会在这荷花池前站上很久，又一言不发。难怪宫中如此森严，他还能通过密道来看她。
　　“戚姐姐，你难道没有想过离开吗？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你！你要是早一点遇到我哥，陛下完全不会有机会的！现在陛下这么伤你的心，伤你的身，你还没有想过后路吗？”
　　“没那么简单的，我如今武功尽废……”
　　“这不是借口！只要想离开，怎么样都会离开的！”
　　踏云见她激动，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傻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呢，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耳边听得一声轻笑，她转过头来，看了来人一眼，心中一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不过转念一想这荷花池，隔音很好，她听到的应该不多。
　　“怎么，还摆出皇后的狂妄呢！别忘了，你被降为贵妃已经三年了，怎么还是不改改你这自以为是臭脾气！”
　　“你胡说什么呢！”韩鹭见她趾高气昂，就要起身和她对峙，被踏云压住了肩膀。
　　“夏千歌，我已经放弃他了，你何必再来找我？”
　　“放弃！你这个大骗子，放弃，你还会怀了他的孩子？”
　　“我不相信，以你的本事，三月前的事情你会不知道？”
　　“呵，天望那般冷静自持，肯定是你下药给他，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难不成以前的我，也像你这么蠢吗？陷在情爱里，脑子都不会转了。”
　　“你！”
　　“我的笑话，你看得够多了，发发慈悲，让我安静会儿吧。”
　　夏千歌见她如此低眉顺眼，心中快意，她扶了扶头上簪着的牡丹花，“我早就说过，帝王都是花心的，尤其他还是开疆扩土、英勇神武的一代明君！你奢想独占他一人，也得有那个身份才对，不过是江湖孤女，应该有自知之明才对。”奚落她一番，夏千歌摇曳生姿地离开。
　　踏云心中在思量，夏千歌很少会踏足天霞宫，她今天来此是为了看笑话，还是来探看什么？
　　韩鹭气呼呼地和她抱怨夏千歌，踏云左耳进右耳出，等韩鹭安静下来。
　　韩鹭献宝地捧上一个盒子，“对了，戚姐姐，这是我哥让我送给你的礼物哦。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踏云神情一恍惚，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离别时，他的温柔目光，“踏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对自己，希望下次再见你能开心一些。”月光下，荷香幽幽，她醉在他温柔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踏云打开盒子，盒子中是几块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目光一呆，韩鹭看到这几颗石头，有些气闷，“怎么又是鹅卵石！哥哥送礼物一点新意都没有，他不准我打开，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踏云取出一块乳白色的鹅卵石在手中摩挲，突然心有所悟，在宫中她唯一不会防备的物件，又每日摩挲的，只有这些石头。她啪地关上盒子，脚步匆匆地跑回天霞宫，翻出那一大箱石头，石头哗啦啦落在地上，韩鹭也跟了上来，见她半跪在地上开始数石子，也和她一起数。
　　“不对，多了三块。”踏云喃喃。
　　韩鹭也想到其中关键，“我去尚药局！”

　　第五章三年之约
　　经过尚药局大夫的鉴定，这些石子都被沾染上了麝香，尤其大夫还证实多出的三块石头形似石却实为药，长期接触轻则不孕，重则流产。挥手遣下所有的人，踏云将石头一一收好，随手取了一颗石子，记忆突然回到三年前。
　　她如往常坐在大殿等待众嫔妃拜见，可是时辰到了，等来的却是一道废后的圣旨，干政结党，念有从龙之功，只贬做贵妃。她没有动，坐在殿中一天一夜，也没有等到皇帝的出现。，那时候她才心灰意冷，如果不是韩青及时出现，她不知道那样绝望的时候她要怎么活下去。
　　韩青私自离开军营，从东越连夜赶来，扮作太监出现在她面前，他递给她一枚鹅卵石，“尖利的石头被海水不断冲刷会磨去棱角，要么沦为被把玩的玩意，要么沦为被践踏的脚石，踏云，我们也曾一起征战沙场，你不能因为他辜负你，就放弃了你的未来。”
　　“你这么匆匆赶来，是早就知道我会被废吗？”
　　“对，天望是遨游九天的龙，而你是深山幽谷，潜龙在渊，是因为它是潜龙，一旦它能飞出深谷，他需要的是更加广阔的天地。一年前，他违背当初在我面前立下的，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我就知道，你这皇后做不久了。而现在，娶杜丞相的女儿才能为他打开一片新天地，再过半年，她就及笄了。”
　　“我一直告诉自己，一年前他纳四妃九嫔是时局所限，现在想来是我小看他了，他当年能平定四海之乱，怎么会拿不住几个小小的朝臣，原来他早就变心了。”
　　“踏云，他变心了，可是我的心意一直不变。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的今天，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韩青恋恋不舍地再看她一眼，才离开了宫殿。没多久，他的妹妹韩鹭也入宫了，带着一盒子颜色各异的鹅卵石来找她。她问她入宫的理由，她开玩笑说，“以前姐姐是戚将军的时候，我就发誓要嫁给姐姐，结果发现姐姐是女子，我就想你一定要做我的大嫂。我入宫的话，一来可以破坏你的陛下的关系，二来嘛，也就做鸿雁传传你和大哥的情信！”
　　她不信，肯定是天望也开始忧虑韩青手中的兵权，韩鹭是被送来做人质的。
　　此后，三年来，好多次韩青都秘密来宫中看她，她三年来在天霞宫足不出户，很大原因就是怕暴露他，让他陷入危险之中。踏云曾劝过他，不用那么执着，她并不知道自己今后如何打算，韩青却也不劝她，只是拿出自己在对敌时遇到的难题和她共同商议，烛光下一同商议的场景，常让她想起那些峥嵘岁月，当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她越来越渴望离开皇宫，三年的时间，足够韩青挑好军中的继承人，也足够她做好彻底离开皇宫的准备。只是这个孩子，真的好可惜……

　　第六章 冷宫
　　“它们都是祸害，你怎么还留着它们？”
　　听到声音，踏云才注意到天望，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压住不悦，转了话题，“这些石头，让我想起以前征战四海的日子，我还是相貌堂堂的戚将军，你是威风凛凛的大元帅，韩青是文质彬彬的军师，我们迷倒了不知多少少女。”
　　天望听她提起年少时光，会心一笑，在她身边坐下，“那时候你女扮男装，韩青还不知道你是女子，有一次撞见女装的你，你还搪塞他，那人是你妹妹，等到我们大婚那天，你真是吓到他了。”
　　踏云也想起这段往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天望呆呆地看着她，三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再见她的笑容，“云儿，你真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踏云收敛住笑容，“可惜峥嵘岁月易逝，大元帅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戚将军战死沙场，他的妹妹成了默默无闻的废后，就连才华横溢的韩青也被贬到海匪倭寇频出的东越。”
　　天望的笑容也消了下去，“皇权从来如此，你不是一直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很厉害吗？”
　　“只可惜，你把韩青贬到东越，他依旧大放异彩，成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你为什么今天一直提韩青？”
　　“我仔细想想，这孩子其实是你害死的吧？让我早点腾出贵妃的位置让给下一个丞相之女？收拾我之后，是不是又要去收拾韩青，收拾所有的旧臣！”
　　“戚踏云！你真是疯了！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你有那么多孩子，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大不了？”
　　天望被她说得心中发寒，忍不住疼痛，“在你眼里，我已经如此丧心病狂了吗？”
　　踏云没有看他，疲惫地闭上双眼，“放了韩鹭吧，让她回到她哥哥身边去。也放了我吧，就让我待在冷宫，谁都不见，好吗？” 相识十多年了，她自以为无比了解他，但是他的行为又每每让她猜不透，她现在只知道一点，只要足够激怒他，他就会遂了她的愿。
　　“哼，如你所愿！”
　　次日，陛下颁下一道圣旨，贵妃戚氏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废去贵妃称号，降为才人迁居冷宫。
　　踏云接过圣旨，心中还是恍惚，她最好的时光一半埋在沙场，一半埋在皇宫。她渐渐心灰意冷，变得越来越没有活力，她原本是打算将自己的一生都葬在宫墙之后，零落成泥，幸好有韩青的出现，让她不至于为一个错误的选择葬送无限可能的未来。三年之约就要到了，韩青，我等着你来接我。

　　韩鹭抱着一床被子，哭哭啼啼地跟着踏云到了冷宫，“戚姐姐，陛下真是好狠的心，你当年为他打江山，他废了你的后位，又废了你的妃位，如今还把你赶到冷宫，真是太没良心了！”
　　“我觉得很好啊，冷宫清净。倒是你，傍晚就要出宫了，还不回去收拾东西？”
　　“我舍不得戚姐姐。戚姐姐，陛下这样待你，你干脆和我一起出宫吧？”
　　“不，戚踏云不会离开皇宫，她就是死，也只会死在宫里。”
　　“戚姐姐！”
　　“好了，冷宫这么脏乱，我还要收拾呢，你快走吧。”
　　韩鹭生气地把被子一扔，就跑出冷宫，结果撞到了门口扫地的一个小太监，她瞪他一眼，气呼呼地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
　　那个被撞的小太监抬头看踏云一眼，见她捡起丢在地上的被子，没有看到自己，继续低着头扫自己的地。
　　踏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抱着被子进了宫殿，关上房门，然后倚着房门，观察那小太监的行踪，果然，他见她进屋之后悄悄离开了。
　　天望是多么自大，才会以为她在被他如此对待之后，依旧爱他如初？她平日里刺他几句，只是不想看到他，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眷恋呢。天望，一年之后，戚踏云将死在冷宫的大火之中，你会是什么心情呢？不过也不重要了，毕竟死了一个戚踏云，不是还有无数个夏千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