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唇[娱乐圈]》奈倪

23、关你什么事

　　新年钟声响起的同时，洛恩在电话里听到易谨说：“新年快乐！”

　　洛恩以为他们的关系陷入了僵局，而易谨的声音听上去那么自然，毫无隔阂，倒显得她瞬间的沉默有些意味深长。

　　“新年快乐。”洛恩仰望屏幕，俊男美女说着吉祥话，一张张脸庞洋溢着明媚的笑意，花团锦簇，歌舞欢腾，如一场烟花的盛放，极致的绚烂过后，是长久的沉寂，预示开始，也预示落幕。

　　洛恩恍惚一瞬，听见易谨又说：“我在剧组过年，你呢？”

　　洛恩说：“我和贝伦在街上，接下来准备到酒吧狂欢。”她和贝伦并没有如此约定，是洛恩自己心血来潮想得到某种释放和满足，毕竟是新年，她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冷冷清清地度过。

　　电话那头沉默，洛恩正要再说什么，易谨开口道：“行，你们好好玩。”

　　又是沉默，易谨不说挂电话，洛恩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洛恩问：“你过年会去姑妈家吗？”

　　易谨说：“初五去。”

　　洛恩：“我打算也回去一趟。”

　　十八岁离开明城，洛恩一次也没有回去过，这次回国后也压根没打算回去，老家的那些亲朋原本就离得远，父母去世以后，关系越发难以维系，对他们来说，那时候的洛恩是累赘，洛恩也不愿在别人怜悯又透着厌弃的目光中，为了表现知书达理懂事乖巧而有意无意做出讨好人的举动。这样的自己实在令她喜欢不起来。她本能地选择了逃避，逃避让她对自己产生无力感与挫败感的一切事物，逃避过往的那个自己。

　　然而过去的那个自己始终存在着，永远也逃避不了，消除不了。

　　如果不是有易谨陪她一起回去，她不知还要逃避多久。

　　决定回老家之后，她首先给住同一小区的儿时好友打了个电话，约定拜访时间。

　　初五这天早上，洛恩刚起床，接到易谨的电话，说准备来接她。从易谨家到洛恩家不堵车的话大约一个小时车程，足够洛恩洗漱打扮，再简单吃个早餐。纵然时间赶得紧，他们到达明城的时候，也已经临近中午，好在礼品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用临时跑商场，节约了不少时间。

　　进了明城，直奔城西区的幸福花园，在小区门口下车，迎面遇上易谨的姑妈，手里拎着一瓶耗油，看见洛恩，易谨姑妈有些意外，又唏嘘不已，曾经易谨姑妈和洛恩妈妈也常来往，洛恩妈妈下葬那天，易谨姑妈也参加了葬礼，拉着洛恩的手洒下眼泪。

　　易谨姑妈执意要洛恩到家里吃午饭，“到家里去吧，洛恩，平时只有我和你伯伯在家，挺冷清的，难得你和易谨来，也热闹热闹。”洛恩推脱不过只好应下，原本她和好友约的也是下午，这之前的空档时间她原打算到老房子里看看，老房子是父母留下的，两居室，出国前租给了一对年轻夫妻，回国后她已经托好友收回了房子，暂时空置，这里毕竟是家，早晚她都要回来住一住的。

　　洛恩和易谨随着姑妈一起上楼回家，姑妈说着熟悉的明城话，格外亲切，洛恩的心微微发暖，一如一间黑房子透进来一缕阳光。走到家门口，姑妈拿出钥匙开门，洛恩和易谨各自拎着东西站在一旁，洛恩不经意发现易谨在看着她，眼神有些异样。洛恩微微睁大一点眼睛，以眼神问怎么了？易谨微微勾唇浅笑，转过头去，一本正经，仿佛老师在台上讲课，而他们是偶尔开小差的学生。

　　进了门，和姑父相互打了招呼，他们被请到客厅落座，姑妈拎着耗油进了厨房，洛恩要过去帮忙，姑妈说什么也不许，又把她让到客厅坐着，姑父去张罗茶水，客厅只剩下洛恩和易谨两个人，洛恩压低声音说：“你刚才有点怪怪的。”

　　易谨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易谨做沉思状，“具体说不清楚，你整个人呈现出很复杂的状态，柔软，敏感，虔诚，又有些怯懦。”他直视着洛恩，目光中有问号，你为什么会这样？

　　洛恩愣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这种场合不方便，于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可怕？”

　　易谨也只是一笑，不再说什么。

　　姑父端了茶水来，洛恩的思绪还有些飘忽，她起身借用洗手间，打算调整一下自己，顺便洗个手。

　　刚走进洗手间，洛恩听到有人来了，大声说话寒暄，她很快洗了手出去，看见客厅里多了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面对易谨和姑父站着，即便是背影也能看出高的那个春风得意，不可一世。

　　他们听到动静转身，洛恩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炸响。

　　高的那个叫张崇光，三十四五岁，圆胖脸，看人的时候目光隐含邪气。

　　矮的那个是李栋，洛恩原以为他已经彻底在自己生活中消失了。

　　张崇光是易谨的表哥，李栋和张崇光从小就在一处厮混，洛恩会在张家遇见他们全在情理之中。

　　洛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张崇光笑哈哈道：“哟，洛恩，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难得你愿意到我家来做客。”

　　张崇光说着便走上来，搂住洛恩的肩，“来来来，坐着坐着，咱们好好叙叙旧。”

　　洛恩本能地甩开他，挪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不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手袋正好被她拿在手上，她匆忙跟姑妈姑父打了招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拉开门便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毒舌猛兽追着她。

　　姑妈姑父都来不及挽留她，一脸错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易谨也莫名其妙，他深深地看了表哥一眼，然后和姑妈姑父道歉告别，去追洛恩。

　　洛恩走得急，待他追出楼栋，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易谨加快脚步，追到小区门口，看到洛恩沿着甬道快步而行，乌黑的长发随着她身体的动作，在肩头轻轻浮动。

　　“小恩。”

　　洛恩停下脚步回头，易谨走到她面前。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洛恩望着他，漆黑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然而瞬间就散了，以至于易谨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可以不说吗？”洛恩的声音很平静。

　　易谨默然一下，说：“好，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送我，你不是来看望姑妈的么。你留下吧，我想一个人走走。下午我会到亲戚家去，不能和你一起回城。”

　　易谨注视着洛恩，感觉她此刻的内心充满悲凉，而她表面的云淡风轻不过是故作坚强。

　　洛恩说完就转身走了。

　　昨天明城刚下过一场大雪，路边行道树光秃秃的枝干上，堆着厚厚一层雪，毛茸茸的白，风轻轻一吹，扑欶落下一团雪，像一朵炸开的梨花。

　　一只黑色羽毛的鸟从洛恩头顶飞过，遇见树遇见电线杆都没有停下，一直往茫茫苍穹飞去。

　　易谨的目光跟随着洛恩的背影，忽然间他眼中的洛恩变回了多年前的样子，更加纤弱，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朝他走过来，递给他一盒自制的曲奇，向他表示感谢，感谢他在某一个雨后的黄昏陪她一起回家，易谨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值得她如此郑重其事地道谢，如果有什么，那也只是他的无心之举。不过他还是接受了她的道谢，把那盒曲奇带回家，放在自己的卧室里，一点点吃完，那淡淡的香甜味道，至今还停留在他的记忆里，回味无穷。

　　易谨返回姑妈家，张崇光和李栋悠哉地喝着茶，谈笑风生。见易谨回来，姑父站起身关切询问，易谨随口应付过去，转头看看张崇光又看看李栋，“我们出去谈一谈。”

　　楼顶天台很冷，积雪皑皑，留下三行脚印，易谨燃了一支烟，风吹过长长的一截烟灰，飘落在积雪上，烟头上那一点火光忽而明亮，易谨把烟凑到嘴边又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转眸盯着张崇光。

　　张崇光目光闪躲，“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真没怎么着她。她要走肯定是因为她突然有什么事要办，跟我没关系。”

　　李栋在一旁帮腔，“易谨咱们才是哥们，你怎么向着一个外人，再说崇光跟她又不熟，能把她怎么样。”

　　易谨捏着烟头在天台边沿慢慢用力地碾灭，一言不发。他认识洛恩的时候，洛恩十二岁，他们偶有来往，对彼此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次年他离开明城回到帝都，父母做这个决定很突然，他甚至没有机会和她告别，而且他并不认为有非告别不可的必要。那时他对洛恩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不过萍水相逢，散了也就散了。

　　几年后，在家庭聚会上遇见姑妈，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想起，曾经相识的那个小女孩，随口问起，才知道她父母双双去世，而她孤身一人远走异国他乡。

　　张崇光观察着易谨的神色，试探道：“易谨，不是我当哥的说你，你怎么会和她搞在一起，那女孩可不简单。”

　　易谨瞥向他，目光冷淡：“她简不简单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