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溪行》揭谛摩诃

11、伤逝

　　等叶溪兮匆匆奔回到山庄的时候，所见已近是一片狼藉。
　　或者说，是李清逸的房间内一片狼藉。
　　两人仍在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无不凶险异常。
　　更让叶溪兮气愤的是，除了家丁还有管家老头严阵以待之外，其余人，均是看客。
　　余音。
　　这柄破剑！
　　清逸的房间外种植了一片桃树，此时已到怒放时节，本是清幽的桃林，竟站满了人。
　　那些江湖人，神色各异，他们的眼睛，却直白的透露出一个讯息：贪婪。
　　粗神经的叶溪兮不知为何，竟感到透骨的寒意。
　　都说人心不古，原来，自古，人心便是各异。
　　叶溪兮听得屋内兵乓之声不绝，心急如焚，毕竟不愿看到两人受到伤害。实际上，我们善良的女主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余音阿，害人不浅。
　　有了！叶溪兮感到自己头顶的电灯泡叮的一声亮了。
　　请柬！
　　“萧瑟，二庄主，你们都别打了，等我接了请柬，一切事情便都可以解决。再等几日，难道不行么？”
　　只要接请柬，不管是那个神秘人（就算是ET外星人）我也不怕！接受了考验才可以救墨竹，到时候，江墨竹便可以救休祲、狐狸、萧瑟、自己……
　　叶溪兮的脑筋不是一般的好使（六号少爷：当然，换了一个作者了嘛，偶是代写滴，嘎嘎），她心念电转，口中不停叫道。
　　然而，屋内两人根本无视她的存在，想冲进去又被同行而来的休祲拉住。
　　叶溪兮再次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古怪的山庄，这样一个令人心寒的江湖，为什么……卷入这个血腥味愈加浓重的漩涡，挣脱不得。
　　然而，毕竟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萧瑟，哪里还有平时孤傲冷淡，临危不惧的气势和风度。
　　他圆睁通红的双目，出手愈加狠辣，稍有靠近二人的家丁，均被他已极其残忍的手法立毙剑下。
　　狐狸虽目不能视，这几日闭门的功效却显现了出来，毫无不能视物的困难，宛如平日。
　　但是，倘若萧瑟没有走火入魔，他尚有些胜算，现在的境况，一个字：险。

　　叶溪兮独自着急，众看客各怀鬼胎。
　　忽听，一阵笛音传来，清丽婉转，似是一首古曲民谣。
　　萧瑟手起刀落，清逸堪堪避过，肩头又多了一条带血的痕迹，深可见骨。
　　此时的萧瑟，无疑是一个嗜血的魔头。
　　众人闻得笛声，四处寻找源头者有之，立即运功互体者有之，更有人大叫：“大家小心，这是十二乐坊的魔音！”此言一出，林中诸人轰然大惊，场面立时混乱起来。
　　死吧死吧！都被“碧海潮声曲”杀死算了！叶溪兮怒骂。（六六：汗，你当这个是射雕么……）
　　“萧郎，是我啊，我是管儿啊！我没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大闹山庄的妖女——管弦。
　　她此时面目苍白，手上拿着一杆竹笛，说不出的憔悴动人。
　　管弦越过桃林，直向屋内冲去，管家老头大喝一声，妖女，受死！两人便战作一团。
　　林中之人原本运功的运功，闭气的闭气，过了半晌，见毫无中毒迹象，又听管弦口呼心上人的名字，有些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他们是情侣阿，叶溪兮一语道破。

　　“清苦，不要伤了她啊！”
　　叶溪兮大叫，此时我们的女主，已经完全站在要帮助相爱的人白头偕老这一边了。（某六少：这都什么和什么……丝竹，是你叫我随便写的哈= =|||）
　　清苦不愧为山庄内除两大庄主外的第一高手。管弦心在萧瑟身上，自不能专心对敌。
　　叶溪兮只觉得眼花缭乱，顿见管线退了下来，用来御敌的笛子也散作几根破竹。
　　“妖女，你受了伤？你也有今日。”清苦运功右手，就要一掌拍下来。
　　忽地，管弦碎发散乱的额上一抹淡粉色痕迹在碎发的缝隙中显露出来，叶溪兮大惊，大叫：“不要！”
　　疾扑过去……
　　挡在管弦面前的人是叶溪兮，清苦布满皱纹的手掌里她的面门不过三寸的距离，硬生生停住了。
　　千钧一发。
　　叶溪兮已被那凌厉掌风吓出一声冷汗，倘若这一掌拍下去，她身后的美人，怎么也得香消玉殒。
　　“你为什么要救我？”萎顿在地的管弦嘴角挂着一丝红的血迹，脸色更显苍白。
　　语调仍是高傲。
　　“因为你的额头，你的男朋友叫我照顾一个额头有桃花印记的人，是你吧？”
　　“萧郎……他……”
　　管弦再也忍不住，珍珠也似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此刻不是十二乐坊大名鼎鼎的妖女管弦，她只是一个陷入爱情的小女人。
　　“也罢，也罢……”管弦轻叹，竟有一种释然的味道。
　　叶溪兮向清苦摆手，“自有我处理，你下去喝早茶吧。”
　　“请少夫人交出妖女。”
　　“不行，我答应萧瑟要照顾她的！”才要无视这个讨厌的老头呢，摆什么臭脸，叶溪兮此刻觉得凡是拆散鸳鸯的人都是十恶不赦。
　　（六少：瀑布汗，偶真是越写越离谱了，但是，偶真的对管弦和萧瑟这一对挺有好感的……再次汗）
　　清逸和萧瑟持续对峙，一个已经满身浴血，应付逐渐吃力，一个更加面目狰狞，除了杀戮，完全没有其他的感知。
　　“萧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夺余音，如果他想要的话早就应该出手了啊。”叶溪兮扶起管弦。
　　“不知何人捉我相胁，要……要萧郎……拿余音……交换……我……”两行自责内疚的泪水自管弦明眸中瑟瑟而下……
　　“那现在……”叶溪兮大急，却见管弦强撑着站了起来，轻轻哼起一首歌谣，俨然与她刚才吹奏的笛曲是一个调子。
　　“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正与萧瑟僵持的清逸，明显觉得对方给他施加的压力一缓，萧瑟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他睁着血红的眼睛循声而望，管弦正立在桃林里，微笑着，吟唱着，这首他们小时候共同的歌谣……
　　他的眼神渐渐恢复一点清明，嘶哑的出声：“管儿……”
　　“对，我是你的管儿，萧郎，我是你的管儿！”

　　“馨……香盈怀袖……”萧瑟停下了攻势，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步一步走出了屋子，走向林中俏立的管弦，“管儿……”

　　清逸也不追逐，兀自坐下调息，清苦忙机警的带人护在周围。
　　叶溪兮痴了，那两人之间，流淌着什么，这就是爱情吧。
　　明明是站满了人的桃花林，此刻，却像只属于管弦和萧瑟两个人。
　　近了……近了……管弦脸上露出纯净的笑，萧瑟狰狞的面孔也慢慢平和下来……
　　管弦忽的奔向离她较近的一个剑客，抽出他腰间的长剑转而刺向萧瑟！
　　“不要！”叶溪兮骇然大叫，“管姑娘，只要我救了江墨竹，一切都还可以挽回……啊！”
　　剑从萧瑟的后背穿出，鲜血猛地喷涌而出，瞬息染红了桃树下层层叠叠的落英……
　　叶溪兮惊的捂住了嘴……
　　隐隐浮动的暗香，带着浓重苦涩的血腥，如水纹般层层漾开……叶溪兮懵了，告诉我，这是一场梦，当我醒来，一切都化为乌有！她的心挣扎不已，可惜，这个世界，真实的让她害怕。
　　管弦笑得凄美，抱住颓然倒下的萧瑟，白的衣裙，沾染了鲜血，艳的刺目。
　　“萧郎，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你对管儿的承诺……从来都没失约过了……”
　　管弦凄楚怜惜的扶起萧瑟的尸体，很轻很温柔的伏上了萧瑟的背……
　　“不要！”叶溪兮尖叫。这不是电影《英雄》里的飞雪也是这样紧紧抱着残剑的身体，来宣告，一个英雄时代的结束……
　　叶溪兮再也忍不住，只觉得有两行冰冷的东西从眼中直坠下来……
　　这些人，好冷漠，这个世界，好陌生。
　　上天，为何，她要穿越到这样一个丑恶的地方……
　　又是一日即将过去，夕阳金色的光照在死去的恋人身上，也是冷冷的，冷冷的，失去了阳光本该有的温度。
　　依旧有盛开的桃花在落下，覆盖地上被鲜血浸染的花瓣，也试图掩盖一份细小的爱情，温柔的，叹息着……—

　　还是那片火红的曼珠沙花，不同的是，花海的中央，多了一座新坟，坟前立着一个女子。
　　“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女子吟道，悲伤的面庞透出不可置疑的坚决。
　　休祲默默的立在叶溪兮身后，看不见的双眼对着管弦与萧瑟的坟，露出一个不可捉摸的笑。
　　“柳姐姐，人都是要死的，他们可能比一般人要开心得多……”
　　“是么？冥界的彼岸花，会给他们指引下次遇见的路，一定会的……”
　　她的发在风里翻飞，月华入水，湖面沉静如斯……
　　伫立良久……
　　直到，坟旁，再无一人。
　　空余一株新植的桃树，因为风的关系，有些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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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红色的朝阳，那是充满生命的颜色……
　　可……在地下相依的恋人，你们感受得到么？那幽冥里烈焰如火的曼珠沙华，一定比阳间还要炫烂华丽……那也许是上天为你们新婚踏铺设的喜庆的红毯……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一只雪色的蝴蝶，翩然飞舞，轻轻落在新坟的青草之上，双翅似开似合……
　　叶溪兮伸手欲触，那蝶蓦地振翅，轻飘飘的……
　　回首凝望，不知何时，竿竿欲滴翠竹林中，铺天盖地的挤满了成百上千的飞舞的彩蝶，纷纷涌来……
　　叶溪兮平静如一池春水，静静的等待……
　　渐渐的，蝶群深处，隐约可见两只大如团扇的玉蝶，迎风而舞，蝶影团团，缠绵纤绻，转瞬已呈现眼前……
　　耳边却听远远人群的脚步声渐近……
　　来瞧热闹的么？
　　叶溪兮了然的微笑，仰首细数那漫天的彩蝶……
　　“柳姐姐。”休祲？
　　无视，继续数蝴蝶……
　　“嫂夫人。”李清弈来了？叹，忘记数到多少了。八十一？八十七？叶溪兮回首……
　　映人满眼的，漫山遍野的人……
　　声势浩大的武林精英大会？不比蝴蝶的数量少啊……竹林里现在已经水泄不通了，果然都是争先恐后瞧热闹的高手……
　　“这么隆重的欢送仪式……小女子何以克当？”目光一转，已了然于胸，笑。
　　叶溪兮谦逊施礼。
　　“请柬在哪里？我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姐姐，请柬……是会主动选人的。”
　　哦？
　　话音未落，两团翩翩起舞的玉色蝴蝶，冉冉而来，众人皆噤若寒蝉，无声无息，窒息的等待，好像是死亡的邀请……
　　叶溪兮瞧着众人，殊无惧意，眉目之间安详宁静。
　　岂知，两只巨形玉色蝴蝶竟然停在李清弈上方，盘旋不定。依稀听到人群中不可置信的唏嘘……
　　泌泉山庄的众人皆脸色大变，瞧瞧叶溪兮，又看李清弈，惊惧之情溢于言表。清苦竟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竟似不敢去伸手赶那两只起舞的蝴蝶……
　　没有人注意到休祲唇畔的似有若无的笑……
　　怎么？叶溪兮觉得阳光刺目，以手遮阳，望向李清弈，却见两团玉蝶互相缠绕李清弈身形上下飞舞，甚是超然唯美……
　　两只巨大的玉蝶的掩映下，一丝金芒凭空出世，悬浮在空中，不移不动，稳如泰山……
　　几声倒抽冷气……
　　原来，那金色光芒是一只精致小巧的金色蝴蝶，体形极小，却比盛夏的强光还要耀眼……李清弈长睫垂落，遮着目光，瞧不出什么表情……
　　现在沁泉山庄的核心人物，一伤一盲。外伏武林各界的巨大压力，内潜休祲这样不露声色的危险人物，仍自愿招待一群只要一运内力就会魔性大发、无人能制的内部隐患，沁泉山庄外表牢不可破，内里实是早已汲汲可危……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找到解救江墨竹的办法，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不然……叶溪兮不忍想下去……
　　李清弈毕竟救过自己一次，自己定然会全力以赴的。
　　虽然李清弈和清苦是以柳若惜的家人想威胁，实在是迫不得已吧。
　　“什么？”谁在低声惊呼？叶溪兮抬首，四周无数的彩蝶依然翩翩，那只金色的蝴蝶却在自己的额上方轻轻振翅，隐隐约约透出如同皇室的高贵……
　　叶溪兮忍不住探手轻碰，金蝶突然间光华大盛，瞬息强光刺目。
　　叶溪兮忙抬手掩目，光芒过后，再回神，金蝶竟已不见，四处寻觅，却感到休祲在微微发颤，脸色苍白，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沁泉山庄的人好像全部惊得呆了，张大嘴巴瞧着他，仿佛松了一口气。而且……好像……在场所有的人都在用目光唰唰她……仿佛她是唯一的焦点……
　　怎么？叶溪兮想用手揉揉眼睛，检察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天！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为注目的焦点了，那只展翅欲飞的金色蝴蝶已然完美无缺的嵌入自己的左手的手背上……
　　“千叶……漾蝶柬……”众人皆舒了口气。
　　叶溪兮怔了下，却差点笑出声来，不过手背上多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刺青嘛，干嘛如临大敌似的？
　　“喂，我接到请柬了，下步做什么？”叶溪兮走向李清弈，除了李清弈，所有人立刻暴退三丈，身前只剩李清弈孤身一人泰然自若。
　　嗯？
　　“姐姐。”有人扯她的衣袖？休祲？“你不用理会他们。”
　　“什么意思？”叶溪兮又纳闷。
　　“没什么啊，不过，姐姐手上有了只摩谒金蝶，如果不如期赴约，从现在开始，你所接触过的人或动物和碰到你接触到过东西的人或动物，会在七天之后全身发黑流脓、溃烂而死，无药可解。带着这只金蝶，人人避之不及，必欲除之而后快，尽天下之大，再不会有你容身之所。这也是没人敢不去赴约原因之一。”
　　“那其它原因？”
　　“七天后不到，接柬本人也同样难逃厄运。”
　　什么？又……又中毒？
　　天！得，“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本来也身兼各种奇毒了，也不差这一种。
　　怪不得一个个对自己避如蛇蝎，敬畏有佳……
　　叶溪兮想到发请柬人的周密恶毒不禁激灵灵打个冷战。这毒，再怎么毒，也没有发请柬的人毒。
　　第一，用接收请柬人自己的性命作威胁，不去，死！第二，用接收请柬周围亲人熟人的监督制度，接收请柬的人不去，你们也一个下场，死！第三，启用社会舆论监督，扩大到凡是发现这个请柬标记的人，不管相识与否，如果你不监督他去，也一样，死！第四，流毒无穷，知道么？如果自己抱定必死决心找个深山老林，毒发之后，连那片山头的整片树木都难逃厄运。
　　好，我叶溪兮，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位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