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欧阳少恭成为花满楼》迢迢碧落

8、第七章

　　第七章
　　“那你呢？你又真的是花满楼吗？”
　　闻言，欧阳少恭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然而，他的周身却悄无声息地凝成了一个凝滞的气场：“陆小凤啊陆小凤，你总是个聪明人，但是，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他笑着转身面向西门吹雪，“或许，这个问题得等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才能明白，自己是谁……”

　　陆小凤茫然地看着两两相望的两人，疑惑道：“什么东西？”

　　西门吹雪上挑的寒眸微微一眯：“你要罗刹牌？”
　　听到那三个字，过去几个月的心理阴影让陆小凤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真的罗刹牌？”
　　欧阳少恭的手已经放在了琴弦之上，笑道：“那是你给他起的名字。它一开始名为女娲石，在我手里的时候叫玉衡。”
　　他的眼眸微微向下看去，明明是双看不见的眼睛，却给人以目光正投视在西门吹雪腰间的错觉：“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出破绽的吗？事实上，玉衡中有我一半的魂魄，而半魂之间的联系，他人又怎能知晓？”

　　“魂魄？”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重复了这个词。前者是恍然之下的惊异，而后者却是不可思议的惊诧了。

　　风起了。
　　欧阳少恭的长袖扬起。
　　“那里面有我一半的魂魄……”他闭了闭眼，叹道，“陆小凤，你实在是个顶好的朋友。”
　　“什么意思？”陆小凤诧异道。

　　流萤飞起。
　　欧阳少恭脚下轻踏了几步。
　　“我要的不是罗刹牌。而是玉衡中，我丢失的命魂四魄。”他睁开了眼，整个人在陆小凤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悬浮在了半空，“西门庄主，你见过他了吧？我的魂魄，是不是很强大？竟能支撑着你不老不死？”

　　流萤连成了光。
　　血红色的光芒在夜色中闪现，繁复的阵法在半空中形成，天地被那无形的力量震撼。

　　“这是什么？”陆小凤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在飞快地流逝，那不是身体上的力量在流逝，而是更为根本的力量。
　　他觉得这回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有朝一日又是栽在朋友手里。
　　他才想到这，欧阳少恭便似是若有所感地转头“看”了陆小凤一眼，他轻轻地挥了挥手，陆小凤便无力而娇弱地跌了出去。

　　仰躺在地的陆小凤，感受着体内的力量不再外流，这才松了口气。他抬头，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张大了嘴。
　　此时此刻，他才真的看清楚了天空中一隅。
　　那血光在半空中以欧阳少恭、西门吹雪为支点，形成了巨大而繁复的图形。
　　就算是不学无术的陆小凤，也能感受到那图案的神秘与强大，即使那图形与西南少数民族祭坛之上装饰的图形类似，但此刻，他也不会认为这是华丽而无用的图案了。

　　立于空中的欧阳少恭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条不紊地弹奏着曲子，那曲音也带着无上的力量，这股力量顺风而下，强有力地灌入他脚下的阵法之中。
　　眼见着躯壳老朽而去，他的神色依旧平静而淡然。

　　而他对面的西门吹雪却是无力而愤怒的。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魂魄的力量。
　　他参悟罗刹牌那么多年，偶得一星半点，便收益匪浅。而今日，他终于感受到了那力量完整激发是怎样一回事。
　　果真如他所料，这不该是人间会有的力量；但令人无力的是，这股力量不是他所有的，也不是由他指使的。
　　他能感受到，昔日他从罗刹牌，不，玉衡中得到的那种力量从他躯壳流出，流入脚下巨大的阵法中。他腰间的玉衡在震颤着，犹如惨遭劫掠的少女，散发着惊恐的气息。

　　宫九在城外。
　　他好不容易从皇帝手里逃出来找到了花满楼的行踪，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整座城被笼罩在了血光之中。

　　“让开！”他冰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这群道士。

　　为首的男子，一袭蓝白色的道袍，一头白发束于玉冠之中。他的身后，众弟子皆是一袭紫色，恭敬而崇拜地看着那鹤发童颜的男子。

　　慕容紫英柱剑，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阵法，喃喃道：“血图之阵……我早该想到的……生而为神，又如何是我那傻徒弟能抗衡的……”
　　言罢，他看向宫九，道：“你不能进去，此城已是只进不出，而一入此城，不入轮回。”
　　宫九冷哼了一声：“那我也要进去！”
　　慕容紫英深深地看了他一言，转瞬挥手，定云锁便束缚住了蠢蠢欲动的宫九。
　　他道：“天墉弟子听令，不得再令一人入城！”
　　“诺！”

　　城内
　　陆小凤死死看着上空，他已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了，只觉得眼睛酸涩得紧，有什么正顺着他的眼角落下，没入发鬓。但他仍不肯放弃地死死睁大了眼，看着阵法中的两人。

　　魂魄不全的欧阳少恭第一个经受不住，他的身躯化作了点点尘埃。而他对面的西门吹雪，佝偻的身躯也未再多支撑几息，转瞬颓然倒地，从空中落下。

　　陆小凤下意识张了张嘴，有什么声音想要发出，似是嘶吼，又似悲鸣。

　　就在西门吹雪落地的那瞬，他腰间的罗刹牌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般，裂开了缝。
　　下一刻，千鬼含怨万鬼哭！
　　无数被玉衡吸入的鬼魂重见了天日。他们四散着冲击着血图之阵，却在接触到血光后化作了启动血图之阵的养料。
　　无人能形容那一刻的景色。
　　唯一的见证者，只觉得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那是一副瑰丽而绝望的画面。
　　有如天长地久，又如白驹过隙。

　　待冤魂散去，陆小凤只看见，阵法中有两人对立而站。
　　他无法形容那是两个怎样的身影。

　　“我终于找到你了。”有人在说。
　　“我终于又看见这天地了。”有人在叹。

　　“我们，太子长琴，终于又能成为一个完整之人……”

　　——完结——

　　后序

　　Part1
　　那日的城外，待血光散去，曙光来临，慕容紫英遥遥地看见了那个身影。
　　半透明的魂魄一步一步走上天际，远远地，他回望，在看见慕容紫英的那瞬，他笑着冲他点头示意。
　　“神隐的时代，到底一切皆是天意……”
　　慕容紫英忽然就明白了，天道之下，终生终将走向末法，而他，他，还有过去的那些人们，都将成为故事中的传说。

　　Part2
　　时间能拂去一切伤痛。
　　有时候酒酣而眠，醒来，陆小凤便会觉得人生当真有如一场大梦。
　　那些人，那些事，难道真的不是他酒醉梦中的南柯一梦？

　　但当他老的头晕眼花，老的再也不能上蹿下跳，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君子如玉的友人，年轻的面庞带着犹如记忆中那般温柔的神色。
　　他恍惚地看着他，终是问道：“我一直都不明白，那么喜爱生命的你，怎么会牺牲了一城的生命？”他望向天际，喃喃道：“那个道长，说你是神呢……”
　　而他的友人闻言只笑道：“神魔，又何尝非一物？”

作者有话说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