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白蛇/白蛇谋》吹笛子的中州玫瑰

26、端午试探2

　　夜。
　　一轮弯月悬于天际，繁星点点，欲与明月试比高。其实不过伯仲之间，有甚好争
　　庭院之中，暑热难当，却不妨碍凉风习习，许仙备下酒菜。
　　小青不在，我二人各自心怀鬼胎，一时无话，颇显寂寥。
　　我只吃菜，并不饮酒。

　　平日许仙没有酗酒的习惯，小饮一杯也是不愿的。
　　医者告诫病患多了，自己对此也会深恶痛绝，我理解的。
　　我浅笑，问他，官人，酒是哪里来的。
　　他说，是病患送的雄黄酒，端午专用的驱邪必备品，这是风俗，不好推辞。酒这种东西，有利有弊，端看分量，小饮怡情，大饮伤身。
　　我于他抬头饮酒之时冷笑，好一番措辞，可见酝酿已久。
　　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好招！
　　酒喝高了，人也胆大，且看许仙你这心能有多狠！
　　虎毒不食子，万望你不要赔了夫人又折了孩子。

　　我不喝，只盯着他一杯一杯下肚。
　　少顷，他醉了，他说，娘子......额......嗝......嗳......
　　我语气平平，问他，酒是哪里来的。
　　他只作没听见，脑袋歪在圆桌上，口里断断续续嘟囔不清，娘子，你喝......喝......
　　我不禁怀疑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如果是假醉，来试探我，真真是叫人寒心，如果是真醉，那他便是一心只想我喝下这雄黄酒，要探明我的真身了。
　　无论真醉假醉，结果殊途同归——我夫妻二人完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多少同林鸟，已成了分飞燕——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
　　你我结合本为利，果真没有好下场。
　　你努力，我努力，到头来，抵不过这世态炎凉。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这雄黄酒哪里来的了吗你这般试探于我，我就如你所愿又如何
　　一口雄黄酒，失了半条命。我试得，许仙，你试不得的。
　　慢悠悠地拿起酒杯，送至嘴边。许仙，你开口啊，只消你开口说一声，哪怕半个字！我便哄骗自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还是我的好官人，我还是你的好娘子。你可知你那唯唯诺诺的样，眼中压不住的期待，寒了我的心。
　　心下一狠，酒入愁肠，肝肠寸断。
　　“官人，好了，我喝了，你去书房吧。”
　　“娘子，我为何要去书房”
　　好！好！好！你不去便不去吧，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静待痛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摧心剖肝，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心脏，缓缓地将它绞干，一任鲜血淋漓。再忍不住了，冲着屋顶一声呻吟“啊——”。
　　蛇尾业已竟现，退路业已完无。
　　我忍住扭曲的身子，转过头看一眼许仙，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身点点鳞片尽显。
　　你看看他，吓得半个魂都没有了，那副绵软懦弱的样子，真让我瞧不起。早知如此，他给你酒时，你拒绝就是，何苦要那雄黄酒，损人不利己。

　　孩子——
　　孩子——
　　孩子——
　　两颊上有冰凉的触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痛！痛！痛！
　　我颤抖地伸手去摸——湿的——湿的——湿的——
　　眼泪，我期待千年，都不曾有过的东西。
　　在青城山，同类恶语中伤我，我没哭，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走了。
　　在峨眉山，小和尚痴等为我，我没哭，我闭一闭眼睛，百年窝于清风洞，睡了。
　　小青不要我了，为了维护我那点可怜的自尊，我赶走她，她不多说什么，就离我而去，我也没有哭。
　　今日，端午佳节，粽叶飘香，世人皆喜，我白蛇却流下了泪。
　　我不顾身上撕心裂肺而来的苦痛，揪住整块整块的鳞片，去想。
　　这泪，为什么而流
　　小和尚你为何要这么做我都放过你了，你为什么不依不饶，毁我家室昔日的相濡以沫，你不该忘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一口一个蛇精，今生今世，你也要学那些个牛鼻子老道，容不得妖精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许仙他怎么值得我为他流泪怎么值得我为他动心别人三言两语，你就能待我若此，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我都给你，我害过你吗我为你怀了孩子啊！是人是妖，区别便如此之大大到娇妻稚子也不要
　　孩子若是生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一定粉雕玉琢，眉眼如画，像许仙那样飘逸又会察言观色最好不过，千万不要是妖精，走我的老路，也别是女子，这世道女子最苦。可爱的孩子，白嫩嫩的孩子，娘亲好像摸摸你的脸蛋，即便可能皱的和猴子一样，粉嫩嫩的小手，摸不到了，摸不到了！我白蛇最是薄情寡义，哪里会在乎一个未成形，在我肚里闹腾的东西那些痴念，不该有，不该有——
　　是了，雄黄酒，最毒不过雄黄酒，竟害我疼得落下了泪！
　　蛇尾向餐桌扫去，酒坛落地，豁郎朗跌了个粉碎，余光中，棕色的雄黄酒缓缓流逝，衬着暗黄的夜色。
　　我该怎么办长夜漫漫，蚊虫叮咬，难道要让腹中的孩儿死在这阴风飕飕，凄惨悲凉的夏夜里真是不甘心啊——
　　我不要！
　　丢脸的，压抑的那种斯喊，我是看不起的，可我有什么办法
　　别无他法，痛苦的时候，好像只有这样就能减轻身心上的折磨。
　　小青！小青！小青！
　　痛感和汗水模糊我的视野，昏倒前的一刻，产生了幻觉。
　　一个青色的身形自池中翩翩而来，这个人似乎很生气，这个人在骂我，打我，可我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
　　呵，是我犯傻了，这个人这么可能回来
　　为什么不早些出现呢偏要看我受尽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