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歪脖铁树

17、这是大道

　　在龙阳生活的地方，女支子分为好几种类别，有些是为生活所迫，不做这个就活不下去，还有的是犯官之后，充为奴籍，只能做这个，还有一部分就是被人牙子买卖，从小就开始培养。

　　在南方还有一个很出名的名字，叫扬州瘦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腰如杨柳肤如凝脂，从小用熏香沐浴，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香气，这种人要么沦为玩物，要么进入青楼。

　　而赵大公子弄来的这个女支子既不是扬州瘦马，也不是青楼有名气的花魁，看模样姿色一般，也就是皮肤比寻常人好一些而已。起初众人还不明白赵大公子为何对这个女支子情有独钟，此时看到若隐若现的青色鳞片，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被妖物迷惑。

　　同在困阵中的赵大公子倒是没受影响，只是看到怀里的女子模样大变，那双润红的嘴唇忽然变成有着锋利牙齿的鱼嘴，叫他几欲作呕，忙不迭手脚并用的爬出困阵，回头骇然的看着那女子动弹不得。

　　“去叫捕快来吧，杀李夔的凶手找到了。”龙阳叹气，他原本想低调一些，却没想到还是这样被众人看到。让谢家下人把闲杂人等挡在外面，龙阳走到那女子前面看着她说，“你为何杀李夔？”

　　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女子一双眼睛变成了死鱼眼，脸上隐隐有鱼鳞出现，她艰难道：“他身边有助于我修炼的宝贝，那宝贝现在被你得了去？”腥红的舌头伸出来，女子晃了晃自己的腿，好像甩动鱼尾一般。

　　换成阴眼看向女子，发现她的身体里竟然有两个魂魄，龙阳一道灵气打进去，强行压制其中一个魂魄，那女子就跟变脸似的，哀求道：“这东西时不时就要控制我，我不过是一年前在外面捡了一条死鱼，虽然有些腥臭，但那时候我还是伺候人的媳妇子，没得吃就拿回来洗洗吃了，谁知道后来我的模样越来越好看，皮肤也越来越好，终于接到一个恩客，慢慢的被妈妈看中……”

　　女子说的哀戚，只是等龙阳收回压制的灵气，就又变成那副半人半鱼的样子。这番话只有龙阳和兔十八还有阳星君可以听到，龙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说李夔的命应当算到鱼鬼头上，只是却也跟这女子有些关系。纠结一番，龙阳干脆把阳星君从自己的衣服里拖出来，叫他用圣人的智慧做决定。

　　飘在半空中，阳星君露出自己的脸，他深深的看着那名女子，叹气道：“世道以乱，这乱世当用重典……杀了吧。”

　　看看那女子皮肤上冒出来的鳞片，又想到阳星君在张家庄子遇到的事，还有那死后不去地府，滞留阳间的小娘子，变成怪物的猴子，还有食人肉的黄皮子，龙阳忽然不知道阳星君说的究竟是人的世道乱了，还是妖怪的世道乱了，而这个重典又该用到谁身上。

　　便是自己有着极厉害的手段，龙阳却也还是有些迷茫，他弄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直接斩断这女子的生机，还是再次布阵把她身体里的鱼鬼剥离出来，只是斩杀鱼鬼。

　　许是看到龙阳眼中的迷茫，阳星君低低的笑起来，莫测道：“你心中如何想，便如何做。”

　　据说圣人都是充满智慧，说话自然也应该相当有道理，但龙阳却觉得阳星君说的话一点用都没有，他干脆跑开这些东西，直接走到困阵前面，修长的手指慢慢张开，伸到女子前面。

　　在众人眼中，谢家小少爷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还颇有些‘色-眯-眯’的靠近那名女支子，顿时心中忐忑，都胡乱的猜想，莫不是‘小神仙’太单纯，被这妖物给迷惑了？

　　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进去，掌心几张旁人看不到的符箓忽的燃烧完毕，龙阳深吸一口气，接着符箓的力量轻轻伸进女子的身体中，抓住纠缠着她魂魄的鱼鬼慢慢往外撕扯，这女子着实无辜，不过是误食鱼鬼的身体才变成这么模样，龙阳终究是不忍心看她魂飞魄散，咬破舌尖，那鲜血逼出来在嘴唇上变成一朵血色莲花，滴溜溜旋转着，飞入龙阳手中。

　　徒手撕扯鱼鬼和女子的魂魄，看着女子露出痛苦的表情，还有那鱼鬼试图张开嘴咬龙阳的手，他手腕一翻，那血色莲花就给塞到了鱼鬼的魂魄中。

　　身体剧烈的挣扎，鱼鬼嘶吼出声，仿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女子的魂魄，竟然开始撕咬吞吃起来，还试图侵入龙阳的身体。原本飘在一旁的阳星君浑身颤抖者狂奔过来，对着那鱼鬼就扇下去，两三下后便扇的魂飞魄散，徒留元气大伤的女子魂魄。

　　把女子的魂魄推入她的身体，龙阳皱眉，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控制住鱼鬼，能完全剥离后再进行搜魂，看看这鱼鬼的来历，现在阳星君出手直接给扇的魂飞魄散，这个线索也就断了。龙阳总觉得这鱼鬼的身份不简单，这世上的鱼多了去了，自然也都有魂魄在，但能修炼的或许有一些，成为道行小有所成的鱼鬼的却并不多。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缘故才对，龙阳直觉上认为这是一个线索。他自从遇到阳星君这个圣人开始，所遇到的问题似乎都有莫名的联系，只是他现在就想站在海边的人，与海中的真相隔着层层海水，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得，只能被动的承受着海水的洗刷。

　　“先生好生厉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兔十八崇拜的看着龙阳，见事情已经解决，就快速收回困阵符箓，哒哒哒跑到龙阳身后，瞪着眼睛对众人挥爪，示意事情已经办完了。

　　这会儿赵大公子家的下人已经请了大夫来，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总算是醒过来。那女子身上的鳞片已经消失，只是原本如凝脂的肌肤变得蜡黄粗黑，一双眼睛也浑浊无比，头发甚至白了一些，看上去极为憔悴。

　　有人认出来女子原本是干粗活的媳妇子，又联想到被‘小神仙’除掉的妖物，前因后果顿时弄得一清二楚，赶忙跪拜龙阳，觉得这可真是一位神仙。赵大公子刚醒过来就看到这般粗糙的女人，想到他之前还迷的不要不要的，顿时郁结于心，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翻白又是想晕。

　　“回去用柚子叶洗澡，再把这张符烧了兑水喝下去。”龙阳见赵大公子被鬼鱼的阴气影响到，怕那鬼鱼借机复活，便拿出一张符录说。说话的功夫，龙阳看了看赵大公子的面相，见他跟兄弟不和，隐隐还会兵刃相见，就私下里留了个心眼。

　　没成想赵大公子把龙阳看成是真正的神仙，忙不迭示好，赶忙说：“谢公子，我家那愚弟兴许也是撞了邪，原本找李夔看过，已经好了一些，今天却又复发病症，寻常大夫都治不了，还请谢公子帮忙看看……”他还不知道赵小公子就是被龙阳弄得，以为自己身上被戳了二十几个窟窿，这会儿正躺在家里半死不活，一直嚷嚷着让家里人准备帮他收敛，棺材、敛服什么都要准备好，他这是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要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听到这话，龙阳想到自己刚来城里遇到的嚣张公子，想着他受到的教训够多了，就欣然应允。

　　等几人一离开，那女子也自己回了青楼，还是干粗活，而因为她是‘小神仙’出手相救，旁人大多是好奇，亦或是过来问问蹭蹭仙气，倒是没有人为难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再说这家茶楼，因为龙阳斩了一只妖物，但凡是围观的人都觉得自己开了眼界，且不说对旁人如何吹捧，就是这家茶楼生意也越来越火，大家都好奇谢家‘小神仙’的能耐，也想着沾沾仙气，就连兔十八都被传成仙兔，围着人跑一圈就可以困住人……

　　其实这城里有不少李夔这种懂些皮毛，也懂的一些骗术的神棍，有不少百姓都姓这个，但他们若是遇到鱼鬼附身，瞧见人身上出现鱼鳞，死鱼眼、鱼嘴等等，定然会用柴火烧，而不是像龙阳这种徒手撕裂魂魄，再叫那女子活过来，这样的手段对大家来说太过新奇，以至于龙阳的神仙身份彻底坐实。

　　并不知道自己名声渐起，龙阳一路跟着赵大公子去了赵府，兔十八开路，阳星君时不时扭动身体，擦着龙阳的皮肤刷存在感。这让龙阳总是时不时的就抓抓自己的衣服，好在旁人都不敢直视‘小神仙’。

　　这个赵家在城中并不算什么大家族，不过是家中生意做的还可以，在城中置办了宅子。也正是因为自家没什么叫人尊重的地方，所以赵小公子才如此，总想闹点事让旁人关注自己，否则整个赵家跟城中的一只蚂蚁、一只野猫没什么区别。

　　而有了关注，才有存在感，这是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