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太危险了》路苔生

15、美人都是男的

　　绿色的藤蔓爬满了小楼的外墙，连窗户都被藤蔓遮挡得严严实实，好像房主人并不希望阳光能顺利进入房间似的。
　　一个穿着男装的少女出现在通往小楼的路上，她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看起来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性别，穿男装只是为了行动方便罢了。她的皮肤有些粗糙，脸上有那种长年过海上生活的人才会有的肤色，是被无情的海风每天抚摸的结果，可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她有一双碧绿色的眸子，但外表却是纯东方的，那双绿眸闪动的时候就像一只危险而魅惑的猫。
　　她手里提着一只篮子，上面用麻布盖着，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少女用钥匙打开了门，衣角一闪就进入了那个黑沉沉的房子，迅速地关上了门。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可是房子里又黑暗又阴冷，少女没有停留，快步走到一楼的小客厅，伸手在壁炉那里拨弄了几下，壁炉缓慢地向旁边移开，露出一个暗室。
　　暗室里有狭窄的楼梯通往地下，少女动作灵活地沿着楼梯走了下去，这里更加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少女停下来，侧耳听着，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我回来了。”少女说。她讲的是法文。
　　咔嗒。角落里一盏油灯亮了起来，昏暗的光线隐约照射出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年轻人，可是他的脸隐藏在暗影里，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同样是碧绿的，在暗影里发出危险的光芒。
　　少女笑了笑，走过去打开了篮子，里面是两只活兔。
　　年轻人眼中立刻发出亮光，迅速抓起其中一只兔子，迫不及待地放到嘴边一口咬在它的脖子上，发出咕嘟咕嘟的吸吮声。可怜的兔子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年轻人扔掉那只死去的兔子，微仰着头，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基范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
　　嘴里像是有股血腥味。
　　他到浴室对着镜子一看，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满嘴的血。刷牙漱口，血也止住了，总算干净了。
　　基范眯起眼睛，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乱得像鸡窝的苍白少年，伸手摸了摸下巴。也许以后应该考虑留那种浓密的络腮胡子，能把脸都遮住，再杀吸血鬼的时候就不会被他们看扁了。也不知道联盟的审查什么时候能结束，他等得真有点烦了。
　　换件衣服出门，基范很自然地往昨天去的那家小教堂的方向走去。

　　“韩庚哥，你说Henry会不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东海一边开车一边问韩庚。
　　今天出门的时候，依旧是神童和恩赫一组，去调查希澈和雷克斯的事。恩赫很不高兴，为什么韩庚一来他就和东海分开了？对于恩赫的情绪化东海也没办法，好在恩赫的烦恼来得快也去得快，所以东海并不担心。
　　但是韩庚心里却有点别扭，他不希望恩赫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可是从战略角度来说，这样的组合确实是现在最佳选择。至少，他和东海都清楚，神童和恩赫不过是去办事处跑跑腿磨磨嘴皮子，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他和东海却说不准会遇到什么。比如那天晚上碰到的鬼发，东海是说什么也不希望恩赫遇到的。
　　想了一会儿，韩庚说：“应该没有。如果他有什么没说，也是他认为无关紧要的，或是与我们不相干的。”
　　东海正想说什么，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巴士疯狂地在马路上以S型行驶着，而且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自己的车撞过来。
　　东海大吃一惊，方向盘急转，车身几乎贴在了路中间的隔离栏杆上，险险避开了这下撞击。但是那辆巴士用车身向他们挤了过来，像是准备把他们给挤成饼干。好在东海应变神速，猛然一踩刹车，巴士嗖的一声超过了他们，只是车尾在他们的车头刮了一下，然后就见那辆巴士撞破了隔离栏杆，与对面驶来的一辆货车迎头撞在一处。
　　轰的一声巨响，相撞的两辆车发生了爆炸，一片炸飞的铁皮旋转着击向驾驶座上的东海。
　　那种爆炸力和旋转的速度，即使东海的车的挡风玻璃是防弹的也没多大用处，那块铁皮足以将他的头斩下来。
　　但是，旁边坐的人是韩庚。
　　刹那间，韩庚眼中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的眼神紧紧盯在那块铁皮上，铁皮像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当的一声掉在车头前。
　　与此同时，东海迅速倒车，轮胎发出刺耳的磨擦声，车子向后滑行。
　　对面那辆货车的后面还有几辆车来不及刹车，先后追尾，造成第二次爆炸。瞬间这条公路变成火海，一个摩托车手的头被炸飞的车门硬生生地削掉，他的身体还驾驶着摩托车直冲入那片大火，一直冲了过去才滑倒撞在路边的水泥隔离带上。
　　一直退到安全范围东海才把车停下来，直直地看着那几辆在火中的车，刚才与那辆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车上空无一人。
　　那是一辆无人驾驶的公共汽车。
　　韩庚打开车门：“东海，留在这里。”说完就跳下车飞快地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东海张望了一下，看到路边人行道上有一个少年也正向着那个方向奔跑，似曾相识。

　　金基范刚刚从街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可乐，拉环拉开的一刹那，他听到凶猛的发动机的轰鸣声，然后就看到一辆无人驾驶的巴士飞驰而过，S型的路线使得路上车辆都手忙脚乱，有一辆车一个急刹车就被后面的车撞在屁股上，冒起了青烟。
　　然后，他看到那辆巴士直冲向一辆宝蓝色的轿车，但那轿车险中之险地避开了碰撞，收势不及的巴士一头撞倒了路中间的隔离栏杆，与对面方向开来的货车发生碰撞并爆炸，而货车后面的几辆汽车也都先后追尾在一起，造成二次爆炸。
　　这一连串的事故发生时间不过几十秒钟，惊心动魄的场面和剧烈的爆炸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金基范立刻丢掉可乐罐，向着巴士开来的方向跑去，他能看到空气里隐约浮动一条黑色的线，那黑线像蛇一样蜿蜒，透露着邪恶的气息。此时车一爆炸，那线就断裂开，一点一点消失。
　　他必须在黑线消失之前找到控线的人。
　　余光一扫，他看见那辆死里逃生的宝蓝色轿车里跳下来一个人，也向着这边飞跑过来。
　　是那个叫韩庚的少年。
　　怎么，这场灾祸是针对他而来的吗？
　　那辆车里应该还有一个人，或者，是针对那个人？

　　黑线中断在一片居民区。
　　这里是半山腰，路面很窄，只容一辆车单向通过，路边的民居多是三四层的小楼，有着镂空雕花的大门和爬满紫藤花的砖墙。
　　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些中产阶级，有些财产，有些情趣。
　　韩庚和金基范跑得都有点气喘，他们停下来，对望一眼，韩庚摇了摇头。虽然开启了阴阳眼，可是他也看不出来那黑线出发的地方是哪里，就好像是有人从中间把它给掐断了一样。
　　不过，这里离出事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如果黑线真的是从这里出发的，那岂不是说操纵巴士的人法力强大得让人吃惊？
　　韩庚摸出一张符咒，夹在指间一挥，随手弹出，那张符咒立刻在空中燃烧起来，火光过后空气里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蛛网似的东西。
　　“蛛网”见风就长，顷刻间就笼罩在整片小区的上空，而其中一角正渐渐变成黑色。
　　“是那边！”韩庚叫了一声，和基范两个人向“蛛网”所标识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小别墅，奇怪的是它与附近的民居都不相连，突兀地孤立出来，离它最近的一户人家距离都有十几米远。
　　从外面看这栋别墅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墙皮剥落处长着青苔，镂空雕花的铁门生满绣迹，就连探出墙来的凌霄花都半死不活。
　　金基范二话不说，纵身跃上墙头，只听墙内有人发出叫声：“呀！你属猫的？怎么在别人家墙头上走路啊？”
　　韩庚也跳了上去，低头一看，铺着青砖地面的院子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坐在水盆旁边，粉红色针织衫的袖子高高挽起，两手把一只灰色的暹罗猫按在水里给它洗澡，正抬头怒气冲冲地瞪着金基范。
　　韩庚迅速扫视了一下院子，院子里透出的邪气差点将他撞了个跟头，鹅滴神啊，除了误闯青龙山的囚妖洞那次，他还没遇到过这么浓重的邪气呢。
　　金基范抬手伸向后颈，取出长剑，剑尖斜斜下指。
　　韩庚小声说：“先别动手，万一……”
　　没等他说完，金基范已经一跃而下，长剑化成一片黑影直卷向那个明显邪气逼人的女生。
　　“喵！”随着一声猫叫，灰猫从水盆里跳了出来，带着一身的泡沫扑向基范，猫爪刮在剑身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金基范只觉手中的剑一沉，竟然不由自主地接连退后几步，他吃惊地看着灰猫，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猫给击退。
　　灰猫落到地上，仪态万方地摆了个姿势，绿色的猫眼挑衅地看着金基范。
　　“厚脸皮你给我回来！脏死了！澡还没洗完你就跑，想让我拔光你的毛啊？”女生一把将正在摆造型的猫给拎了起来，随手丢进水盆里，灰猫发出不满的尖叫声。
　　蹲在墙头的韩庚有点纳闷，这个女生怎么这么粗鲁啊？而且声音好像也粗了点。不过她长得真是漂亮……
　　簌簌……
　　细碎微小的声音从院子的四面八方传来，韩庚目光一扫，不由大吃一惊。
　　院中那口看来有上百年历史的井里正慢慢爬出一只锅盖大的青蛙，血红的眼睛警惕地看着韩庚和基范；花圃里的金黄色大花的花瓣绽开，花心里坐着一只拇指大的花精灵，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不速之客；一只牛头人身的怪物正从房后走过来，同行的是一只独角山羊，山羊背上还端坐着一只神态庄严的大公鸡；二楼的窗户被推开了，一个打着呵欠的大蟒蛇探出头，红红的信子好像在向韩庚招手；一楼的门也开了道缝，一个纸片似的猪从那条缝里挤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台阶上，大概两只眼睛被压在纸片似的身体两侧看人不太方便，所以它侧着身，用左半边身体对着外面，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这里是妖怪大本营吗？
　　全首尔的妖怪都在这里了吗？
　　这下子不容韩庚再迟疑了，他跳到基范身旁，手中的灵剑已然现身，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准备打一场硬仗。
　　基范很默契地与韩庚背靠着背，紧张地注视着这些慢慢围过来的妖怪，他虽然杀过不少吸血鬼，可是对付其他妖怪的经验并不多，这一次还真是难得的经历呢。
　　看到两人手中的剑，牛头人身的怪物怒吼起来，背上陡然冒出刺猬一样的尖刺，现出战斗形态。
　　战斗一触即发！
　　“呀！都给我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儿添乱！克莱尔，你要是敢在这儿打架，房租我就多收你三倍！”那个粗鲁的女生又叫了起来。
　　牛头人身的怪物哼哼了一声，灰溜溜地回到房后去了。二楼的那条大蟒蛇还是兴高采烈地努力把头伸过来，它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探出了窗外，红红的信子努力要往韩庚脸上舔。
　　“金在中！你快点把你家那条发花痴的蛇给我弄回去！”女生忍无可忍地把洗猫的脏水全泼到蟒蛇身上去了。
　　蟒蛇抖了抖身子，坚持不懈地向着韩庚努力，就连那只蹦来蹦去的大青蛙都不能吸引它的注意力。
　　正在韩庚想打这条明显眼里往外飘红心的蟒蛇两嘴巴的时候，蟒蛇突然嗖的一声就被什么东西给扯了回去，脑袋怦地一声撞在窗框上，带着绕头乱飞的小鸟消失在窗内。然后，一个明显晕乎乎的美人出现在窗口，一边揉着头一边往外看。
　　天哪！这条蟒蛇修炼出人形啦！
　　“希澈哥，来客人了？”那个蛇美人迷迷糊糊地问。
　　从他身后慢慢伸起一只蟒蛇的头，脑袋上还肿着一个大包，似乎很是委屈地用头拱了拱蛇美人的背，蛇美人用手安抚地摸了摸它：“乖，回屋待着去。”蟒蛇乖乖地滑走了。
　　韩庚这才回过神来，敢情美人不是蟒蛇变的啊。
　　把湿淋淋的灰猫包在毛巾里，院子里的女生头也不抬地答：“啊，在中，做饭去，不能让客人饿着吧？”
　　“希澈哥，今天中午吃什么？鸡丝粥？”公鸡立闪。
　　“烤羊排？”独角山羊消失。
　　“清炖蛙腿？”大青蛙扑通一声跳回井里。
　　“黑胡椒牛排？”房后传来牛的怒吼。
　　“拔丝花瓣？”花精灵哆嗦了一下，盛开的花朵立刻缩成了小花苞，将它紧紧地包裹起来。
　　“还是做砂锅吧，我要辣白菜的。”女生细心地擦干灰猫，回答。
　　那个叫金在中的美人嗯了一声，又问：“两位客人吃什么？”
　　基范闷声闷气地说：“蛇羹。”
　　在中回头：“哦。蛇宝宝，过来。诶？你藏哪儿去了？乖宝宝，出来呀。”
　　“啊！你是男的？”韩庚突然指着那个“女生”叫了起来，话说他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呢，“希澈哥”？“哥”？！
　　金希澈茫然：“废话！我哪里不像男的了？”
　　韩庚很想反驳：“你老人家哪里像男的了？男的有穿这么艳的粉红色吗？男的会把头发扎成马尾吗？男的……会长这么漂亮吗？”
　　这些想法没有说出口来，因为韩庚自己也知道有点站不住脚，可是，他的确没见过这么漂亮得让人雌雄莫辨的男生啊。
　　等一下……眼前这个金希澈是男的，那楼上那个叫金在中的美人……
　　“在中哥，我饿了！”一个高个子少年从外面跑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就证实了韩庚的想法。
　　呃，美人也是男的。
　　……美人都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