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风骚》姜元

4、第 4 章

　　今日卫都侯与云阳侯都没有上朝议政，早有耳目清明者了解了早上发生的事，云阳侯居然敢公然策动苏子渊投他之门，这下看来卫都侯与他的梁子是结定了。

　　新君尚未择立，国已近一月无君，大越又有使臣来朝，带来越王书函，要求大邺岁贡金银美女，否则将会对大邺宣战。

　　姜丞相近日鬓间已生白发，嘴角起了几个水泡，分明是急火攻心。晋定侯请封了三子为世子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封地，广陈侯也借故回封地，留下嫡长孙李重瑞代为主持在建安城的事情，并交代一切以孟元熙的意见为主。

　　内侍对孙景离耳语了几句，孙景离神色大变，匆匆离去。留下的大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姜丞相思索了片刻“各位同僚稍安勿躁，老夫这就去请云阳侯卫都侯入朝，今日势必要把新君定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老夫愧对先帝啊，愧对先帝。”说着老泪纵横。一时间大家或真或假的都开始低泣起来。

　　姜丞相尚未踏出内阁的门，就见高衍与孟元熙正谈笑着入内，两人皆是一袭诸侯朝服，头戴玉冠。一个面如冠玉，一个英姿俊逸，两人谈笑嫣嫣的模样却让人十分不解，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人卖得什么关子。

　　“两位侯爷到是让老夫好等。”姜丞相迎上前，勉强挤出一抹笑。

　　“老丞相久等了。”孟元熙含笑颔首，更是一脸温和的看向高衍“云阳侯，不如就让元熙越俎代庖吧。”

　　“请。”高衍也是笑的和风霁月，两人仿佛很有默契一般，同时转向晋王萧长陵。

　　“王爷雄才大略，体恤百姓，实为明君之选，孟元熙请王爷登基。”说着单膝跪地，语气却不甚恭敬。

　　“高衍请王爷登基。”说着也是一跪，众臣先是一愣，却也马上反应过来，新君便是晋王萧长陵。

　　“臣等恭请陛下登基。”说着纷纷跪地叩拜君王。

　　萧长陵冷笑一声，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众人，最前跪着的便是孟元熙，高衍，萧恒。

　　萧恒尚在惊讶之中，莫非高衍只经过一夜便妥协了？

　　“朕岂可辜负爱卿的一片心意，众卿平身。”纵然有不甘不解，萧长陵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口一声。

　　礼部早已备好了新帝登基的典礼，次日萧长陵正式于宣室登基为帝。自此哀帝萧长陵，载入史册。

　　新帝登基典礼过后，朝堂内恢复了正常，依然是吏治不堪，赋税严苛，天灾人祸不断，天下民怨纷纷四起。

　　萧长陵已登基，高衍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建安城，只是萧执嘉亲自过府相邀，请他留至大越使臣回国后。高衍思索片刻后答应了，孟元熙此番带了十万军队驻于京畿郊外，定是带了某种目的。他们猜测了几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

　　大越此番派遣的使臣是越王的同胞弟弟，贤王左太乙亲自入建安城。为显郑重，萧长陵亲自出城郊相迎。

　　第一日的接风宴左太乙对大邺冷嘲热讽，态度十分嚣张，并恐吓大邺年年岁贡。晚宴之时看到昭阳长公主萧执嘉，更是毫不客气的要求长公主和亲大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长陵着了玄色衮服，高坐在琉璃台上，不置一词，却只管搂着嫔妃作乐。

　　内参将对着左太乙说了几句越语，只见左太乙面露不屑，站起身对着萧长陵道“大邺陛下，听闻贵国昭阳长公主武功一流，为女中豪杰，今日小王诚心相求公主嫁于本王。贵国不是有比武招亲之说，不如陛下为公主设下擂台，小王愿意为公主一试。”

　　他这话一出，群臣激愤，一个小小的贤王，这是威逼陛下下嫁公主！

　　岂知道萧长陵却一口应承“朕岂可辜负贤王的一番美意。”说着扫了端坐在左手的孙景离一眼，又瞥过高衍的方向“明日上林苑设下擂台，比武得胜者，为朕妹婿，大邺昭阳长公主驸马。”

　　孟元熙恰好坐在孙景离身侧，却见他握着酒盏的五指紧握，手背上甚至有青筋爆出。基于难得的好奇之心，她又转头看向高衍，却见他神色无异，对上她戏谑的眼神，也只是举杯相邀。

　　孙景离纵有翻手覆雨的能力，但就个人武力上来说，实在是有些寒碜。孟元熙饮了一杯酒，默默的下了定语。

　　左太乙也正看向孙景离，世人皆知大邺朝政为摄政王孙景离一手把持，正想好好观察下孙景离的态度，却感觉到被一道目光盯着，顺眼望去，却见一名极俊美的男子正看着她，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得意与挑衅。

　　左太乙从草原而来，那种目光他太熟悉了，是狼见到猎物的神情。他心下一冽，这个男子是何人？示意内参将去打听这个人，不一会有了回报，居然是卫都侯，而且是一名女子！左太乙看着孟元熙的眼神有些纠结，这样的相貌，居然是一个女子？

　　第二日一早上林苑便十分热闹，如今已近深秋，有些寒冷。众臣皆已做好接驾准备，就等萧长陵驾临。

　　孟元熙来的不早不晚，见高衍已然入座，身后站着苏子渊长孙睿。两人遥遥隔着颔首致意，遂就近找了亭子坐下，不去比武台处凑热闹。

　　“侯爷，人找到了。”独孤缚恭敬的禀报，鼻尖一股朱砂梅的清香，抬头见孟元熙面上果然大喜之色，原本有丝冷意的面容立马生动起来，今日她着了一袭红衣锦袍，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却已风姿冶丽，侯爷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在哪？”稍稍压抑了下自己的狂喜之色。

　　“雁回楼。”独孤缚的声音有丝微妙，赶紧把头低下，不敢看孟元熙的脸色。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他果真好样的。”孟元熙的声音隐然有怒气。

　　“公子也是一时糊涂。”独孤缚勉强挤出这一句话，他一个万军面前指挥若定的大将军，在孟元熙面前是总谨小慎微。

　　“恩。”孟元熙低低应声，已然恢复了理智，浅笑一声“已近深秋，这莲还开的如火如荼。”

　　“是。”独孤缚站于她身后。

　　“花无百日红，盛极后便是凋谢，可惜了这么好的莲。”孟元熙感叹了一句，随手取过桌上的糕点，开始喂食在湖水中的锦鲤。

　　高衍越过重重人影，看向正在亭中悠闲喂鱼的孟元熙“卫都侯到是好兴致。”正是说于苏子渊听。

　　“孟侯性子向来难测。”也是摇摇头，这也是实话，昔年他尚在卫都侯府邸，与老侯爷有一项乐趣便是猜测孟元熙的一举一动。

　　高衍收回眼神，他昨夜晚宴时留意到孟元熙对左太乙的挑衅，以为她今日许是会上台比武，但今日她却做女子装扮，分明是想置身事外。

　　“皇上驾到。”有内侍高声唱道。

　　众人起立恭迎圣驾。萧长陵坐在御辇上逶迤而来，左太乙等人伴在左侧，而萧执嘉则是坐在后面的凤辇之上，有轻纱覆盖，看不清她的模样，只一个绰约的身姿若隐若现。

　　“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萧长陵往高台住一站，今日他亦一身戎装，看着英姿勃发，而且显然心情不错，脸上带着几日不见的笑容。

　　高衍下意识去寻找孟元熙的身影，不过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她，又向亭子的方向看去，却也不见了人，刚想收回眼神，却瞥见她正站在枫林之中，隐于那一片火红的枫叶之中。漫天的红色铺天盖地的撞入他的眼，不知是枫叶太红还是她的红衣太刺眼，刺的心口蓦然一动。

　　他本无心观看今日的比武，遂移步走向枫林。

　　“孟侯好兴致。”他先开口，孟元熙正背对着她，修长的食指正摩挲着枫叶，似乎是稀世的珍宝。

　　“云阳侯。”孟元熙转过身，见是高衍，微微一惊讶。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钻入鼻，高衍瞥见孟元熙脚边堆了许多枫叶，忍住想出口的笑声“原来孟侯独自在此烤鱼？”

　　“云阳侯好嗅觉。”孟元熙索性蹲下身，将枫叶扒开，又松了松泥土，果见翠绿的荷叶露了出来，将荷叶取出，里面包着三条烘熟的锦鲤。“侯爷可要尝一尝？”说着撕去一角荷叶，包了一条递给高衍。

　　高衍接过锦鲤，吃也不是，扔也不是，没听说过锦鲤还可以吃的。

　　孟元熙见他有丝尴尬的模样，哈哈笑了两声“元熙不过跟高侯开个玩笑，只是这里实在无趣。”说着将手中的锦鲤又扔回土坑之中，笑着出了枫林。

　　“高侯不去比试比试？”孟元熙与高衍并肩慢慢在湖水周边慢慢踱步，远处不时传来叫好的喝彩声。

　　“高衍字云卿，若是孟侯不介意，可唤在下云卿。”高衍没有回答她略带取笑的问题，他与昭阳公主的事想必是天下皆知，方才萧长陵亦投来关切的目光。

　　“自然，未免厚此薄彼，云卿也叫我的名字吧。”大邺贵女极少会告知他人闺名，但显然孟元熙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况且她的名字早已经是天下皆知。

　　“元熙，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比试结果。”远处有喧闹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他这一声元熙带上点旖旎却又十分自然。

　　孟元熙点头应道，她今日也非没事到上林苑闲晃。两人加快了步子走向比武台，显然是左太乙赢了最后一名羽林卫，这个左太乙虽然脑子不怎么聪明，武功上却是蛮力十足。孙景离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他看向纱幕之后的昭阳公主，果然她沉思了片刻，从凤辇之上走下来，身上赫然是一身戎装。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孙景离转过身对身后的御卫交代了几句，这才重新入座。

　　“皇兄，既然是昭阳择婿，最后一关请让我自己把握。”萧执嘉对着刘长陵一福身，开口请旨。

　　“允。”萧长陵点头，加深了笑意。

　　“谢皇兄。”

　　她从兵器库中挑了一柄长枪，只见她站于比武台之中，身姿傲然，眉宇间尽然是冷意。她本也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守卫边疆数年，又何惧番邦蛮夷。

　　左太乙到是很惊讶，不过随即轻蔑一笑，区区一个女子何足畏惧。

　　萧执嘉长枪一指“王爷请。”

　　“到是个巾帼英雄。”孟元熙与高衍站在外圈，见萧执嘉一柄长枪与左太乙战了已有百来回合却也不见她招式混乱，不由赞叹道。

　　“昭阳公主师承昆仑灵虚道长，这枪法还是灵虚道长特地为她从剑谱演化而来。”高衍笑着解释道，几年不见，萧执嘉的枪法大有长进，已经变得凌厉。

　　“可惜杀意不浓，道士们的东西，讲究虚怀若谷。”孟元熙往前走了几步，正围观的人见是他们两人，忙让开一个条道，很快他们就站于比武台边缘处，视野甚好。

　　高衍不置一词表示赞同，这几年萧执嘉在边关磨练后枪法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多，孟元熙说到了重点，战场之中，唯有杀才能取胜，而胜是打仗唯一的目的与结局。

　　左太乙见萧执嘉虚晃一枪，知她已是樯橹之末，故意用身躯迎上枪头，萧执嘉果然一愣，他借机抓住长枪，用力一带，将萧执嘉拥入怀中。

　　孙景离猛然从座椅中站起身，萧长陵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切，只是又饮了一杯酒。

　　孟元熙拨弄着指甲，凑近了高衍的耳边轻声道“云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