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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宋焱石喜欢车,洽公时用宝马,会客时用奔驰,休闲时用莲花,飙车时用林宝坚尼,车库里停了十几辆。而许真只爱一款车,悍马。

      许真17岁那年,海湾战争爆发,这一年她确定了三件事。第一,新华社摄影记者□□是非常优秀的记者,她喜欢他。第二,罗伯特·卡帕是真男人真英雄,她要以此为榜样,时刻准备着奔赴前线。第三,悍马是她见过的最狂的车,这辈子她无论如何要拥有一辆。

      许真真正爱的是战场上美国大兵驾驶的军用悍马,但那是不可能买到的,真正接近军用悍马的是民用悍马H1,宋焱石的一个朋友作为藏品收着,许真试开过,不过三公里路程她已筋疲力尽,方向盘死重耗油量巨大。她的那辆红色的悍马H2,长五米高两米,能在1.5米深的水里毫无困难的以60码的速度前进,抓地爬坡能力一流,内部配制又相当的豪华,有记忆功能的电动座椅,自动舒适系统控制的空调,特大号真皮换挡手把,并且配备了影音系统全球定位装置。

      这是宋焱石给她的结婚礼物,接过车匙,许真将车驶出家门冲上大街,光顾了三次加油站才肯回来。第二日,湖区娱乐中心的太太们在牌局上议论纷纷。

      “听说宋先生的夫人很野。”
      “开着一辆卡车到处跑。”
      “听说她和宋先生关系并不好。”
      “而且宋先生的女伴那么多。”

      *******

      宋焱石在会客室抽着雪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使得刚毅的五官柔和起来,看上去既邪恶又温柔。

      “你喜欢什么车?”

      “宾利。”呃,他们不是在讨论收购预案吗?

      “你太太呢?”

      “法拉利。”投资部主管有些晕头转向。

      这些细细都不喜欢,并且嗤笑丢块板砖法拉利的底盘就报废了,她只爱悍马,她开着它的样子野得让他心痒。

      ********

      东西很多许真很辛苦才搬回家,取出电锅煮上火锅,剥开荔枝泡上郎姆酒,搞笑片数张任君挑选,将手机彩铃声设置成别来烦我,她整个人都轻松愉悦起来。

      这里是许真的私人住宅,二十楼的电梯公寓一百多平米,购买日期是结婚后的第七天。

      *******

      她为什么会结婚,当然不是为了传说中的爱情。

      许真十四的时候,全国开始了天保工程,她父亲许富失业了。政府官员对他说:老许啊,以后可不能再打猎砍树了,咱们要把这一块儿保护起来,你对这块儿熟要不来当个护林员什么的?许富很沮丧的回到了妻女身边,何心绒从心底里感谢天保工程还在黄河的流域认养了一片树林。失去了大山让许富的生活也失去了重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守着电视不到十分钟就沉沉睡去,对于种花养草他更是全无兴趣,许富在房子里转悠着象是笼子里的猛兽。父亲对许真来说太陌生了,而许富也十分不适应有许真这样一个女儿。

      “回来了。”
      “嗯。”
      “吃饭了。”
      “哦。”
      “睡觉了。”
      “啊。”

      以上就是许真和许富的交流,除此之外别无它话。

      许富这样的男人心中有山有水有义气,但没有家庭子女的概念,他是丛林里的野兽,而何心绒就是训兽师,她固执的想把他训练成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好男人,可那只会让许富失去活力。许真看着父亲她懂得他的伤悲,她就是从那时起憎恨马戏团的表演,并且无论何时何地都拒绝看此类表演。十七岁那年,许富离家出走连只字片语都没留下,何心绒放声哭倒在女儿怀里,那时许真170公分并且很胖完全可以支撑起一个失婚妇人的歇斯底里。

      何心绒在丈夫离家后辞掉了以前的工作,开了间美容院,顾客大多是年纪相近的妇人,何心绒一边为顾客做脸一边讨伐男人的卑劣。生意不错,她的心情也好多了,一有空她就会在许真的脸上试验那些瓶瓶罐罐里的美容液、养颜水。不是没有效果,至今许真不知道青春痘为何物。她的同桌感慨:“许真,你的脸就跟陈桥园的包子一样,白、肥、软。”

      好景不长,街头上大大小小的美容院越开越多,生意越来越难做。许真二十岁那年,何心绒的美容院倒闭了,房东勒令两天后搬走。为了省钱何心绒没有请搬家公司,一些大件的美容仪器已经贱价变卖了,她把剩下的瓶瓶罐罐装进了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许真推着借来的小三轮和她一前一后的驮回家。

      “妈,我们真的落魄了吗?”路过老饕客食坊的时候许真问她。

      “是这样的,”何心绒很忧愁:“所以从今天开始请你要控制自己,还好这里有一条顾客忘记拿走的女士皮带,给你。”

      “干什么?”

      “狠狠的勒住肚子,我没有钱让你海吃海喝了。”

      许真倒吸了一口冷气:“已经困难到这种地步了吗?”

      何心绒落泪:“你那个狠心的爹,抛下我们孤儿寡母……”

      为了还清货款,何心绒卖掉了房子,她和女儿搬到了独龙巷的一间平房里,从此家道中落,生活陷入困境。独龙巷是平民窟,聚集了很多外来人口甚至还有做皮肉营生的私门子,许真和母亲在这里很是格格不入,何心绒过了晚上八点绝不出门。许真那时身高172公分,体重70公斤,独龙巷很窄,她一个人几乎堵满整个过道,何心绒剪掉了许真的长发再让女儿戴上七百度的黑框眼镜,她对许真说这样就没有任何男人对你有想法了。

      许真和何心绒果然是直系血亲,何心绒对女儿说:“细细,我们的困境只是暂时的,我是出色的婉约派画家,再过段时间我的画就只能用美金交易了。”

      许真对母亲说:“妈,我们的难处很快就要过了,我是新锐的先锋派作家,我已经将手稿寄给了编辑,再过段时间就会出书了。”

      于是何心绒固定在屋子的东北角埋头作画,屋子的西南方是许真创作构思的地儿。窗外不时传来私门子的卖笑声、悍妇斥孩子的打骂声、醉酒男人的吵闹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俗人!”

      半年以后,少量的存款告罄已弹尽粮绝。何心绒停止了作画,扯下半截昂贵的冰雪宣揉皱了擤擤鼻涕,她问许真:“你说我的画怎么样?”

      许真仔细看了看母亲的得意之作:葡萄上的苍蝇,葡萄不圆苍蝇象眼屎。她说:“比幼儿画好一点。”

      “你懂什么?”何心绒暴跳如雷:“我这是类八大山人之风,尤有朱耷、徐渭之神!”

      第二日,许真收到退稿三封,她问母亲:“你说我的文章怎么样?”

      何心绒仔细读了一遍女儿的泣血之作:紫儿倾情,满满八大篇。她说:“你写的这是什么啊?紫儿,你不要死,我好爱好爱你;如果你死了,我就会好恨好恨你。你想恶心谁?”

      “你懂什么?”许真暴跳如雷:“爱情和死亡是永恒的主题!”

      母女俩怒气冲天,谁也不理谁。好一会儿,何心绒才说:“这样下去怎么办?”

      许真想了想说:“我可以半工读啊,在蛋糕店或者咖啡馆打工,不仅能赚钱还可以偷师,到时候我再自己起炉灶开家小馆,然后你把那些画挂起来,有客人喜欢就买走。”

      何心绒双眼一亮:“这个主意不错。”

      母女俩就小馆的设计和装修激烈讨论了四小时,顺道节省了一顿晚餐。

      ********

      现在想起来许真觉得当时的自己和母亲天真到无知,事情哪里有她们想象得那么简单,那时候许真很胖站起来似一面墙,咖啡馆是舶来品在国人眼中顶洋气,店员个个貌美如花高挑细长空姐一般。许真是没有机会的。

      现实无情,何心绒去做了家政服务人员,许真周末回家母亲斜躺在破了六只弹簧的沙发上睡着了,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许真落泪,她拼命的念书,在大学最后的两年获得了奖学金。

      因为念的是三流大学的中文系,毕业后学校分配她到杂志社实习,位于一栋五十年代大楼里的期刊《眼花缭乱》,从处女生子到疯妇遭遇外星人,全是不如流的内容,而期刊的销售地点固定在火车站长途客运中心,读者主要为返乡民工,难度不要图的就是个稀奇热闹。许真很痛苦,实习结束后她开始了漫长的求职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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