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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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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岁暮第一次知道舒景言,是他曾经有一次接受校报采访,那时候,校报办了一个特别栏目,采访十位老师,他正好在受邀行列。岁暮当时是校报的志愿者,负责后期的排版。那篇报道还是三年前的,出版后她谋私给自己多拿了一份,后来这篇报道就一直保存着,里面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他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那是一所医学院名誉与哈佛齐名的学校。
他24岁博士毕业回国,变态的学霸。
他曾经连续工作28小时,他在宁城医学界有“铁人”称号。
无数的褒奖,无数的荣誉,都是属于那个低着头静静观察病人的男人。
陶岁暮顺着阳光倾斜的角度往下,刚好就撞进一双眼睛,冷漠锐利,仿佛一眼就能看尽一个人的内心,睫毛在阳光下更显得修长。
舒景言记录完日志,把黑色钢笔随意地插在白大褂上面的口袋,顺手擦去不知从哪儿蹭来的灰尘,整理好肩膀的褶皱才再次抬头,一眼就看到外面的陶岁暮,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皱起。岁暮现在穿着自己的衣服,她因为来迟了,医院的白大褂还没分给她,在舒景言眼中,这就是一个病人家属。
他不喜欢女人长时间的注视。
显然,那个女人站在那边已经有一会儿了。
舒景言推开病房的门,出来后又轻轻关上,避免里面刚刚熟睡的病人醒来,看了陶岁暮一眼后就云淡风轻的走了,陶岁暮被无视了,她看着舒医生的背影,白色衣角在风中飘起,就像家里曾经养过的小白鸽,不过最后还是飞远了,就像现在一样走远了,陶岁暮就眼巴巴的看着这里唯一能指路的人渐渐走远。
***
她最后是找到护士长那儿了,不过文件已经被坐等右等都等不到人的麦主任亲自拿走了。
第一天实习就被麦主任训了。陶岁暮被主任训得低下头,研究瓷砖的纹理。
“好了,和大家一起去认识一下你们的实习老师,以后可不许迟到了,你是医生,时间观是最基本的准则。”陶岁暮听完一直点头,这之后和大家一起走进消化科的办公室。
医学院的学生实习时会在几个重要科室轮转,每一个科室大概会实习两个多月,岁暮这次被分到消化科。
在分到消化科的实习生中,陶岁暮只认识两人,一个叫夏爽,是女生;还有一个是男生,叫万洋。这两人是陶岁暮以前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就见过,偶尔也说过两句。
五人依次进入科室办公室,夏爽,人如其名,是个爽朗的东北姑娘,先自我介绍完就主动帮大家收拾好桌子,接下来依次是李米,万洋,苏颜,最后是陶岁暮。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大家依次落座,属于实习生的位置只有四个,等大家都坐好后,陶岁暮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了。
大家都不是很喜欢谦让这个美德。
最后,是一位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打了圆场,:“小陶啊,你等我中午和后勤说一下,让他们再送一张桌子来。”
陶岁暮摇摇头:“不用了,郑医生,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张桌子是空的。”陶岁暮说的是最右排的桌子,那一排只有两张桌子:前面一张桌子显然已经有人在用,干净整洁,从桌子便可看出这主人一定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严肃正经的人,在一圈男医生占多数的办公室里,这桌子实在是整齐的吓人;后面正好就是陶岁暮说的桌子,上面摞着一叠文件夹,大家都没想过去坐那张桌子。不过岁暮看整张桌子没有任何用过的痕迹,显然是没有主人的。
郑慕青无声的笑了,其他年轻医生也是一手遮住嘴角的微笑,郑慕青温和的问陶岁暮:“还是再等一下吧,我让后勤部的人尽快送来。”
陶岁暮摇摇头,一张桌子而已,没必要这么麻烦。
郑慕青不再阻止,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嘴角的微笑慢慢变成坏笑。
一位年长的女医生从旁边经过,温和地劝道:“还是再等一下吧,那张桌子乱七八糟的,不好用。”
岁暮不想一实习就给别人添麻烦,她不习惯这样,所以飞快地跑到那张桌子前,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文件都归在桌子一角,她又是实习生,东西不多,一张桌子也够了。
女医生见状,只摇头笑笑,不再言语。
于是,陶岁暮在那张桌子安营扎寨,不过,她不知道大家都在等着看一场好戏,等那场好戏的男主角回来时,大家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工作。
舒景言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没扣,黑色衬衫外罩医院统一的白大褂,但他却穿出一股英俊潇洒的味道,但因为他整张脸都没什么表情,英俊之余又给人一种距离感,少了医生的亲和。
医院里的人也大多知道,舒医生不是走亲民路线的。
他走到郑慕青桌前,郑慕青眯着桃花眼对他笑,舒景言又是一阵烦躁,文件夹“啪”的扔在他桌上。
“过两天和我一起去一趟首都的研讨会。”低沉的男生引起实习中的女生侧目,夏爽胆子大些,率先打招呼:“舒老师好。”
接下来就是零零落落地“舒老师好。”
舒景言看着一群实习生,表情缓和一些,点点头:“你们好。”
郑慕青故意说道:“哎呦,你们这群见风使舵的小鬼们,怎么没见你们一看到我们其他医生就问好的啊?怎么了,还区别对待啊。”
他开着玩笑,年长一些的老医生接着他的玩笑挤兑他:“谁让你没人家小舒帅的啊!”
一群人哄笑,舒景言也轻轻勾起嘴角,弧度太小,动作太快,快到几乎无人察觉他是在笑。
陶岁暮也在笑着,心里默念:确实,真人比照片更帅。
玩笑过后,舒景言就折回自己位子,只是走到最右侧那排桌子前,眉头又轻轻皱起,垂在两侧的手插在口袋里,静静站了两秒。在这两秒内,科室里知晓内情的医生都紧张而又兴奋,都在等着舒医生摆臭脸。在场的也就一群不知道内情的实习生还在花痴。
谁知,他虽然冷眼瞥着陶岁暮,带着探究地多看了两眼,但随即波澜不惊地走到自己的位置,留下一个后背给众人。
众人:诶?铁人是转性了吗?
上次,一个小护士把买来的榴莲放那张桌子,被舒景言二话不说,拎着扔出去,再上次也是一位实习生不明所以就坐在那张桌子,被舒景言毫不客气的指出:“以后不许接近这边。”再上次,再上上次……不胜枚举。
反正,一句话,就是舒医生三步内不要随意靠近,万一触到雷点后果自负。
众人还处于呆愣之际,消化科的麦主任进来了,大嗓门一吼:“各位注意了,今天是实习生第一天来,我们先表示欢迎,鼓掌。”
接下来是如雷的掌声,陶岁暮也被感染了,轻轻给自己鼓掌,不过,她在抬头看向前面的舒景言时,只看到他静静的坐在那儿,既没有随着大家一起鼓掌,也没有被这掌声影响,依旧在研究电脑上的案例。挺拔的后背和迎风的小白杨一般,踏实可靠。
“好,接下来我说一下各位实习生对应的老师,夏爽就由郑医生带着,万洋是刘医生,陶岁暮就由我来带,苏颜和李米由舒医生。”说完朝舒景言的方向看,笑说:“能者多劳,景言你就多带两个,今年实习生有点多,正巧又凑到有两位医生进修,大家就多担待一下。”
麦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都点头表示理解。
刘医生附和:“是啊,我们舒医生铁人可不是白担的,两个实习生而已,十个我们舒医生都行啊。”
“我没有带过实习生,可能经验不足,而且今年我在宁大又加了一堂课,时间也不够。”舒景言说话时,声音到后面已经开始沙哑。他突然这么说,大家哑然,虽然都是实话,但是这样直接说出来,还真是不给面子。
郑慕青笑了笑,感叹:这小子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不知拐弯。
麦主任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讪笑:“那就算了,小郑你帮我再带一个,就李米吧。”
众人:这也就是舒医生了,要是其他人,估计麦主任早就把人从十六楼扔下去了。
郑慕青指了指桌上的塑胶封的纸,“各位老师的联系方式,大家记一下吧。不过,不要外泄啊。”
“好的,郑老师。”
一群人“刷”冲过去,陶岁暮也踩着高跟鞋飞快地奔过去。
郑慕青在旁边插科打诨:“你们不要光记舒医生的号码啊!其他老师也要记一下,难免以后需要联系。”
“好的。”
岁暮一边答应一边在保存舒景言的号码。
“小陶,这边资料帮我整理一下。”麦主任隔着一个过道喊道,岁暮急忙收回手机,她匆忙间也只记了舒景言这一个号码。
***
几天后的傍晚,陶岁暮下班后约了李冬冬逛街,李冬冬是夏草的姐姐,家里人原本给她取名冬虫,和弟弟合起来便是冬虫夏草,不过后来她上初中,闹着让家人给改了,哪个小姑娘能容忍自己的名字里有个“虫”字呢。
两人相差两岁,三人从小就认识,李冬冬算是陶岁暮为数不多的闺蜜,两个月前刚从韩国回来,她是一家整容医院的一把刀,就连明星都会找她割双眼皮,不过本着职业操守,在陶岁暮软磨硬泡,软硬兼施下也没说出明星们的名字。
陶岁暮今天赖床起晚了,急匆匆赶到时,冬人已经到了。
李冬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嚷嚷着陶岁暮再不来,就去把她家拆了。
“你拆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下,我好把房东找来。”陶岁暮抿了口咖啡,无所谓道。
李冬冬尖锐的手指戳戳戳,戳着陶岁暮的额头:“我这刚从医院出来,现在没力气,你下次再敢给我迟到半小时,我就把你头给卸了。“
说完,就从脚下的包里拎出一小袋包好的中药,随手翻了翻:“这是我妈让我送给你的,她新帮你配的,有助于睡眠还不是很苦,你一定要记得喝。”说完又一本正经的叮嘱陶岁暮:“千万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瞧瞧你这些年瘦的,胸都没了。”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陶岁暮一定会更感动的,她悄悄抱紧双臂,瞄了一眼闺蜜的波涛汹涌,自己这点在她面前的确不够看。
“其实我最近失眠已经好些了,能一觉睡到三点了。”
“是吗?如果你能不喝酒睡到三点,我会相信你的失眠有好转的。”李冬冬毫不留情得戳穿她。
“哦~”
两人许久没见,喝完咖啡又转战商场,用李冬冬的话说“今天不逛到腿软绝对不回家。”陶岁暮只好舍命陪她。
李冬冬看上一件水粉色长裙,直接就拿进试衣间试穿。
陶岁暮在外面一边等一边随意的翻着架子上的杂志,无聊张望之际居然在人群里看到舒景言,依旧是一件黑色衬衫,只是今天更休闲一些,衣袖卷至手肘处,整个人的状态很慵懒闲散,斜靠在楼层栏杆处,关键是手里还握着甜筒,还是自己最喜欢的抹茶绿。
原来,舒医生也喜欢甜食。
陶岁暮看的发愣,试穿完毕的李冬冬拍拍陶岁暮,“嘿,你看什么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
陶岁暮摇摇头:“没什么,随便看看。”边说边推着李冬冬站在镜子前:“这件裙子很适合你,皮肤衬的更白了。”
“要不,你也买一件吧,我们都很久没买相同的衣服了,以前我们两经常穿一样的衣服,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双胞胎,其实我比你还大两岁呢。”
“对啊,对啊,有一次还有人问我们俩是不是双胞胎的,气的李夏草几天没理我们,闹着也要带着他一起。”
陶岁暮和家里的姐妹年龄相差太大,感情很淡,反而和大两岁的李冬冬无话不说。
两人都换上同样款式,同样颜色的裙子,一个淡雅如兰,一个妖娆似玫瑰。
“虫虫,你逛好了吗?我真的很累。”陶岁暮已经累瘫了,靠着李冬冬的肩膀,撒娇地叫她的小名。
李冬冬认真的数了数手里的袋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嗯好像是差不多了,要不就先回去吧,其实她还能再逛会儿。
“好吧,不过,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在这等会儿。”她们俩正好走到商场洗手间处。
李冬冬进了洗手间,陶岁暮在外面等,只是,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舒景言,刚刚他是手里拿着甜筒,现在是一串冰糖葫芦。
这么喜欢零食。
陶岁暮长时间的注视终于让当事人注意到了,舒景言转身,浓墨般乌黑沉澈的眼瞳,浓眉英挺,抿着的薄唇,突然都那么直接的展现在陶岁暮的眼前,她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舒景言的五官。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很标志的美男子长相,又因为职业的原因,他身上有一丝书生气,只因为他身形挺拔,肩膀宽阔,气质又偏冷,衣服也大多是黑色这样的冷硬色调,才显得他没有一丝的文弱气息。
陶岁暮有些尴尬,十步之远的距离,以及长时间的注视都让她无言以对,只能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官方地打了个招呼:“舒老师,好巧啊。”
意外的是,他没有一如既往的皱眉来显示自己的不悦,只是也同她点了点头,更让岁暮受宠若惊的是他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快步走了两步,岁暮一阵紧张,但随即就是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冲了上去,向他张开双臂,嘴巴一张一合,两个音节的称呼。
“爸爸”
这是她下意识里冒出的两个字。
小男孩仰头看着舒景言,撒娇地喊“抱抱”。小孩子爱娇的模样看得他心肠发软,摸摸孩子的头顶,轻松地抱起小男孩,转身离开。
小男孩剪着西瓜太郎的发型,穿着橘色小外套,一只手搂着舒景言的脖子,一手接过冰糖葫芦,舔了一口后享受的眯着眼睛,陶岁暮被这一幕逗笑了。
她目送这对“父子”离开,心思飘远了。她知道舒景言未婚,但这个孩子又是谁的呢?
“看什么呢?”李冬冬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看到她朝着一个方向看,人有些发怔。
“哦,刚刚遇到一个认识的人,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李冬冬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人明明没有结婚,却好像已经有孩子了。算了,一定是我想多了,估计是亲戚家的孩子帮忙带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社会常态。前天我还在微博上看到这样的新闻,年轻情侣,女孩子意外怀孕,后来生下孩子,男生也不愿意结婚,这样的男人就是人渣。”
“他不是这样的人。”她辩解着,却又无端地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