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旗与美人虹》小然与小芝

2、少女心事

　　“戎！你在哪里！”
　　茂密的山林间，突然传来小澜竭力的呼喊声。只是一愣神，刚才清澈的青松泉已经不见踪影。四周只有茫无边际的灌木丛，将她团团围住。
　　山林里散发着热气，蒸腾上来，透出一阵阵压迫之意。
　　“戎！你在哪里！戎！”小澜的声音里带上了茫然无力。山林渺无边际，把小澜与其他的一切完全隔绝。
　　突然，小澜身后的树丛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小澜回头一看，只见一条通体泛着红光的巨蛇从树丛中越蹿而出。那蛇昂首吐信，口中红涎不住滴落，甚是狰狞恐怖。
　　初见这巨蛇的吓人模样，小澜顿时被吓得一呆，旋即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寻路，拔腿便跑。好在她手中有万马缰，驱使之时奔行如飞，若是全力奔跑可与青驹并行，一时半会倒也不怕巨蛇追上来。
　　不料那巨蛇昂首一声长呼，背上猛地长出三对巨大的膜翅，迎风一阵扇动。还未待小澜跑出多远，巨蛇身子一弓，顿时化作一道火红虚影，向着小澜追去。
　　此时小澜只是紧紧捏着万马缰拼命往前跑，也顾不上思量自己怎么突然到了此处。身后热浪渐渐袭近，眼看巨蛇便要追上小澜。天边陡然划落一道金光，挟着隐隐雷声，如闪电般飞到那巨蛇眼前。巨蛇似乎觉察到什么，蛇身陡然一滞，旋即长尾一甩，便要将金光击飞。
　　却见金光中隐约伸出一根青铜棍，青光一闪，将巨蛇一根足有丈许粗细的大尾生生磕飞。
　　巨蛇吃此一击，蛇躯顿时盘卷起来，显是这一磕力道不小。
　　那金光渐渐黯淡下来，一名脚踏长剑的武士，手托一尊青铜大鼎，傲然立在虚空之中。
　　“火种化蛇，难道是那个人的那只？”武士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面色凝重起来。
　　化蛇，巨口无齿，甲坚无鳞，是上古时东蛇族圣兽，以疾速与剧毒著称，性情亦是残暴异常。化蛇与腾蛇争夺神龙之位，化蛇被腾蛇所杀，尸身化作四道流光散去。其中一道流光落于南蛮茫茫大山之中，便化作这只浑身浴火的异种化蛇。化蛇虽一分为四，残暴凶戾却似不减当年。
　　火种化蛇见到武士手中托着的青铜大鼎，蛇躯微微一滞，旋即一声怒吼，口中喷出一道大火。火焰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因高温有些变形扭曲。
　　武士右脚轻点剑尖，顿时凌空而起。飞至中途，武士像是突然想起火焰正对着的树丛中还有个女孩，也顾不得回按剑尖，双足在飞剑上一顿，便从空中翻身落下。
　　小澜见火焰涌来，还未及闪躲，便只觉浑身像是要烧着了一般。武士扶起小澜，她却已坚持不住，软在武士怀中。
　　武士将小澜轻轻放在一处大石上，旋即御剑飞回化蛇身前，祭出青铜大鼎，口中怒叱一声：“定！”
　　却见那大鼎光华一闪，陡然变大了数倍，直朝化蛇飞去，正悬在硕大的蛇头上。化蛇还欲挣扎，大鼎却似有大山一般重，无论化蛇怎么挣扎，依旧脱不出大鼎光华所罩。
　　武士淡淡一笑，右手扣住长剑剑柄，左手轻轻拂过剑身。那剑身上，一行古篆分明。
　　神启轩辕！
　　笑容尚未散去，武士的身影猛然模糊，一道金色流光刹那而起，复而如九天倒挂，倏然落下。化蛇仰天一声悲凄的长鸣，巨大的蛇躯自七寸之处断为两截，重重落下。
　　武士挥手收起长剑，转身走到小澜身边，脸上带着看不透的笑容：
　　“姑娘，你怎么样了？”
　　小澜正要答话，耳边陡然传来一声马嘶，一道青光跃过树丛飞驰而来。是小青！
　　“何方妖物，又敢来犯！”武士怒声道，右足一顿，化作一道金光向小青飞去。
　　“不要！”小澜惊声叫道，眼前却一阵模糊，连武士、青驹也骤然远去……
　　留情怎住空阔光影，风和月相轻。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小澜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
　　清澈的泉水，依靠着的松树，远处的山林，一切竟都是之前的样子。松针依旧在水面上漂浮，
　　刚才，是梦吗？
　　小澜抬起头，望着无尽山林的彼端，一片苍茫。
　　“小澜……”
　　远处传来戎的声音。小澜站起身，却见自茂密的山林中钻出一个人来，正是戎。他一手捧着一小捧野果，另一只手却拎着一只活物，那东西尚在不停地乱动。
　　戎一路小跑着到小澜面前，笑着伸出拎着活物的那只手，道：“你看，我说我捉得到吧。”
　　那只貂鼠还不及拳头大，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在戎手中微微颤动。棕灰色皮毛的深处，一对微微闪着亮光的小眼睛不停地眨啊眨，露出惊慌的神色。
　　戎笑道：“只有一只，你要不要？”
　　小澜接过戎手中的貂鼠，轻轻抚摸着它不断颤抖着的小小身躯，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忍，道：“戎，你把它放了好不好？”
　　“放了？”戎有些不解，但看着小澜的脸上带着一丝恳求，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好吧。”
　　戎把手中的貂鼠往那棵松树上一放，松开手，貂鼠自然是如蒙大赦，一溜窜上去了。
　　“小澜……”戎回过头正想说什么，却见小澜呆呆望着远处的山林出神，似乎有什么心事，问道：“你怎么了？”
　　小澜回过神，看见一脸关切的戎，神色略略迟滞稍许，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饿了，一起吃东西吧。”那笑容，却像是要极力掩藏什么东西一般。
　　未来的一切，突然变得不可捉摸。
　　“都怪笨小青，叫它来这儿等我们，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小澜咬了一口果子，道。
　　“或许小青在山顶等我们，等会去山顶就知道了。”
　　小澜回过头，看着戎：“要是小青不在那儿呢？怎么办？”
　　“……”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老实地说，“不知道。”
　　小澜转过头去，一声轻叹。满山苍茫青翠，一时竟模糊起来。
　　戎看见，小澜精致的侧脸突然抹上一层黯然。清澈的泉水映出娇柔的阳光，将小澜的脸照成一片明媚。那抬头凝望的样子。明明在身边，却仿佛隔了好远，好远。
　　那一刻，为何这般默然？
　　离山顶已经不远了，太阳有些许偏西的意思。山里天晚得快，戎不觉又加快了脚步。
　　小澜一直跟在身边，却不大说话，平日她可最喜欢和戎说话了。走在清寂漫长的小路上，戎突然有些孤单。
　　过不多时，便到了山顶。戎远远望见青驹立在山巅，不时甩甩蹄子，或是垂首向这边望上好一会儿。看见二人来到，青驹顿时飞奔下来。
　　小澜走上前，拉住青驹的辔头，拍拍它的头，道：“笨小青，居然真的跑到山顶上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小青将头往小澜的身上蹭了蹭，有些亲昵地响了两个喷鼻。
　　“天晚了，回家吧，不然你父母又该着急了。”戎走到小澜身边说道。
　　“嗯。”小澜点头，对小青道，“走，回家去。”
　　坐在马背上，小澜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同戎一路说笑。戎本还以为小澜是不是被什么山妖鬼怪之类的吓着了，见她这一副活泼的样子，也略放宽了心。
　　西罗山脉，素云峰下。
　　这是一座小小的山坳，坳上散乱地点出几户人家。一条小溪从山坳中穿过，翻起阵阵青鳞似的浪。时近黄昏，几处烟囱里腾起一线暮紫，若隐若现。
　　戎与小澜乘着青驹，自山上飞奔而下。青驹乃是天下有名的奇马，奔行之间足不沾地，宛如青光激射，须臾间便到了小溪边。
　　戎跳下马背，对正在整理青驹马辔的小澜道：“小澜，我回去了。”
　　“嗯。”小澜点点头。
　　乌鸦暮啼，山中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临近夜晚，西罗山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戎静静走在路上。草丛里有虫儿轻唱，带出一分淡淡的孤寂。突然，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首。
　　那个人倚着马儿，依旧站在那里。她不时抚着小青的头，望着山的那边，碧云峰的方向。
　　那一刻，几人伫立凝望。那一刻，心在何方？
　　山的彼端，有流星划过，像是泪。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