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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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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阜嘴皮子利落说话快,之前遇上的捧哏都拦不住他的活儿。王声不疾不徐的,偏能找准苗阜说话的间隙接茬,把活儿量得不撒汤不漏水。听过他俩相声的人都说,这是天作之合,不可拆解的缘分。一旦分开俩人都得完。每次听到这儿苗阜就嘿嘿地笑,眼睛看向王声。王声也笑,微微侧头却不看他。
那天重逢,他俩在茶馆里聊了很久,一拍即合成为搭档。王声还是小时候白净斯文的样子,气质中却多了一份儒雅淡然,甚至还透着一股凛冽的味道。他说自己只记得住过的大杂院中似乎有一个黑小子,那个男孩儿见了他就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不像别的小孩只会疯癫吵闹。苗阜说以前不记得没关系,以后记得就行了,不过我的牙可没那么白了。苗阜早早开始抽烟喝酒,幸而嗓子没坏,牙齿却失去了洁白和光泽。王声突然严肃起来,良久,才说出一句:“辛苦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就是觉得自己和苗阜的相遇像是故友重逢一般。
苗阜喜欢和王声一起说相声。王声近视,上台却坚持不带眼镜,加上舞台灯光照射,更是眼前一片氤氲模糊。第一次排演,王声的脸几乎没转向过观众席。当王声很自然地拉住自己大褂的袖口时,苗阜像触电一般一个激灵。随即他又平复下来,嘴角也不自觉挂上了笑意。苗阜知道,王声需要一个焦点,而舞台上王声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自己这根稻草。从那以后苗阜就有了一个奇怪的习惯,只要王声在场,自己说话的时候会不时看向他。那是在告诉他,我一直在这里。
很快苗阜召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和王声办起了社团。苗阜是从铁路文艺团辞职出来的,王声大学毕业没几年。租场地,买设备,跑演出,本就不多的积蓄很快所剩无几。两人只得东借西凑,厚着脸皮把周围的朋友亲戚都借了一遍。无奈社团刚起步花销实在太大,很快便又入不敷出。当王声把存折递给苗阜的时候,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苗阜没本事,把你拖下水了。”苗阜尴尬地笑笑,低下头玩弄手指:“你好歹是大学生,要不还是去找个正经工作吧,跟着我以后都吃不上饭了。”
王声挑眉:“要是只为了吃饭,鬼才跟你累死累活地东奔西跑。这才刚开始,少跟我撂这些丧气话。我想想办法,明儿再借——”
“我来。”苗阜突然的打断把王声吓了一跳。“你别管了,我想办法。”苗阜又重复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第二天早上,苗阜黑着眼圈把一个信封交给了王声。王声打开一看,里面整整5000块钱。王声惊喜地笑出声来:“行啊苗儿,速度这么快,不是连夜去抢银行了吧?哦,肯定不是,抢银行也不能就拿这么点儿,亏死了。”苗阜看着王声欣喜的神色,轻轻把脸上的苦涩藏了起来。
前一天晚上,他又去找父亲借钱。老爷子勃然大怒,骂他是不务正业的不肖子,丢尽了苗家的脸 。为了让老爷子消气,苗阜在自家门口跪了一夜。天蒙蒙亮,老爷子开门,扔给他五千块钱,告诉他如果再来,就断绝父子关系。苗阜来不及说什么,拿了钱匆匆离去。
苗阜满心愧疚,却不能不这样做。他怎么能让王声去借钱呢?王声脸皮那么薄,做不出卑躬屈膝讨好人的嘴脸来;他也不愿让他这样。他本就该像一块温润的白玉,不受一点尘世的沾染,而自己,即使满身污垢伤痕累累也要把他干干净净地捧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