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落花风》晓月千重

9、似有若无

　　等朝如青有反驳的空闲的时候，他已经在去往横图的马车上了。
　　马车很大很豪华，去往横图的路也十分平坦不觉颠簸，因而苍有弋可以优哉游哉地在马车上给自己倒杯茶然后端起来慢慢的品。
　　朝如青端起了苍有弋早已给他倒好摆在面前的那杯茶，茶温渐消，茶韵犹存。他本不是爱茶的人，可如今身处漠北，茶好歹也是个能寄思的物什，想来长青门中只有掌门是最爱品茶的。若是掌门在这儿恐怕是会对这茶爱不释手的吧？
　　苍有弋见他似有郁郁之色，挑眉道：“怎么，不喜欢喝茶么？”
　　朝如青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再将茶杯放下才开口道：“没有。”
　　苍有弋倒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边喝茶，边看起文书来。朝如青一个人闲着无事可做，这里既没有书可以让他消遣，又没有个熟人能把酒言欢的，想来想去还不如睡觉。这么想着，朝如青便靠在了车厢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合上眼睛睡了起来。倒也不担心边上的那人会对自己如何如何了，他现在么反正走是走不了的了。
　　若然是放在从前，他绝不会在外人身旁安然酣睡，也只有在长青门中才能有一觉无忧的放松。如今呢，倒是又寻着了一处可以酣眠的地方。没过一会儿，倒真是睡着了。
　　苍有弋看他睡的熟了，嘴上笑了笑，倒也没惊动了他，只是拿过放置在后头的一件墨色大氅欠身给他盖上。完事便又坐了回去，拿起文书继续看。一时之间，车厢内的气氛倒是温馨和谐的很。
　　整个漠北被分为六大块地方，说是六块地方倒不如说是六大族各占据了一块地。六族所占据之地或大或小，在漠北尚未被统一之前倒也还算安定，毕竟是弱肉强食，抢不过便就是抢不过也没什么怨言可诉。但是等到曾经的六族之中最为强盛的一个大族也就是如今的王族统一了漠北之后，据地的问题却被一再的提出。六族中较弱的一再要求应该均分据地，而另外的却坚持不肯，当年的决定是按照原先据地不再分割，自然是让那些小族心中有所不满，但却也不敢反对。到了如今，却又一再闹起来，现在的横图，便是例证。
　　横图的算盘倒也打得还算漂亮，苍有弋看着桌上摊开的文书，又抬头看看对面的朝如青，心中“啧啧”叹了两声，怎么所有人都看上了那个傻子呢？
　　苍有弋刚一想起“傻子”，便面色有郁，阴沉了下来。
　　当年他尚且年幼，苍灵也不过才大他没几岁，廖叔和乌赫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其他的人皆是不知情的。诃安也只是知道王有两个脾性，其中一个是惹不得的。那时他养在王族的据地，并不在王都。也正因此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他也是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才有的那个傻子的性格。
　　现在苍灵成了天巫，也在想法子如何破解了这个，听说是情况在好转。苍有弋合上了文书，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支起手肘看着对面的朝如青。看着文书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倒还真不如看着自家王后的那张脸来的舒服，于是苍有弋便从慢悠悠地品茶看文书变成了慢悠悠地品茶赏王后。
　　横图离王都算是远的了，那儿的气候和王都也全然不同，整年整年的冰天雪地，冷得要命。就是这样走了最近的路也还要两三天才能到的。漠北境内并不兴客栈，只是会馆多，用来接待贵客。漠北人家都是好客的，若是想留宿的找户人家说明了情况便可以留下了。若不想如此，漠北还有一种住宿的地方，同中原的客栈差不多，只是并不用银钱，而是用猎物。想住的好吃得好，只要猎物够大、够多或者够珍贵就行。
　　但是往横图的这一路上，他们却只能睡在马车上了。
　　朝如青一睡便是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的时候车厢内只有他自己一人，刚动了下身子披在身上的大氅便往下滑了。朝如青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大氅不让他往下掉，触手是一片顺滑的皮毛，还留有余温。朝如青心底一暖，脸上也多了抹淡淡的笑意。将大氅叠好放在了后头，朝如青便也下了车，香味扑鼻而至。
　　苍有弋听到马车那边有动静便回头看了眼，看到朝如青正站在马车边上，笑着道：“醒了？过来吃点东西吧。”篝火橘红的光芒映衬的苍有弋俊挺的面容也柔和起来了，多了几分暖意。朝如青不置可否地走了过去，看见了香味的来源正在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
　　“烤的这是什么？”朝如青站在篝火边上问道。
　　苍有弋指了指身边一块石头，“坐下吧。”随即又转了转手里的东西才回答道：“烤兔子，吃过没有？”
　　朝如青边坐下边摇头，“没有。”就是他之前逃亡的那段时间也吃的是随身带的干粮，更何况在中原安生的时候。
　　苍有弋笑了笑，“漠北人都会这个，我这手艺就是我祖父教给我的。”
　　朝如青问道：“什么时候能吃？”
　　苍有弋将烤好的兔子从火堆上拿下来，“现在。”
　　说着便拿起匕首切了块肉下来，用准备在一边的叶子包上让朝如青拿着。朝如青接过来那块肉，鼻子里都是那股香味，闻了便让人食指大动。但是又怕太烫了，所以又耐着性子等了会儿才吃。
　　苍有弋看朝如青吃的快活，也没再管，自己也吃了起来。
　　他们这次出来一共是三个人，除了他们两位，还有一位驾车的中年人。朝如青走前也见过一面，面相忠厚老实。这时候吃起东西来，倒是漠北人的那股子野性全显现了出来。相比之下，倒还是苍有弋吃的更斯文可观些。
　　苍有弋见朝如青向他望，便停下来问道：“怎么？不够吃的？”
　　朝如青转开目光，“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苍有弋随意漫应了一声，继续吃。边上的那位面相忠厚老实的车夫头都没抬起来过，一直在吃。朝如青捧着兔肉，想了想，决定保持一致，也埋头吃了起来。
　　解决完了晚饭，又漱了口，还在马车附近晃悠了片刻，朝如青仍不见又要继续赶路的意思。不由得问道：“不继续走了吗？”
　　苍有弋走在前面脚下不停，“继续走？走去哪儿？”
　　“不是要去横图的吗？”朝如青微微敛眉，反问道。
　　苍有弋继续走，“嗯，是去横图。”
　　朝如青在后面跟着，“那为什么……”
　　苍有弋停下脚步，回身，“内恪需要休息，所以今晚上我们在这停一晚上。”
　　朝如青默然，没再问。还有个马车可以挡挡，比起之前自己孤身一人以天为被地为席的境况还是要好上很多的。所以他也不多介意，只是想了想还是要和苍有弋睡在一个车厢里……
　　朝如青叹了口气，先回了马车上。坐在自己先前的位置上看了看马车内，还算是宽敞的，只是中间搁了张矮桌，所以空间显得挤了些。朝如青安心了，有这么张桌子横在中间，虽然睡得不一定舒服但是至少两人不会靠在一起。
　　马车外一阵动静，朝如青还以为是苍有弋上来了，没想到撩了帘子进来的却是内恪。内恪恭恭谨谨地对着朝如青叫了声“王后”，朝如青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内恪把那张桌子搬了下去。
　　朝如青：“……”他现在一点也不安心了。
　　内恪把桌子搬下去后没过了会儿，苍有弋便上来了。朝如青坐在位子上稳如泰山地盯着苍有弋，苍有弋看见了他这眼神，心情蓦地变得更好了。凑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在他的嘴角上亲了亲，再迅速地退开。
　　朝如青：……他说什么来着，真是不安心到了极点！
　　苍有弋在后头找了张毯子和一床被子，将毯子铺在了车厢里，被子理好，自己先进去了对着朝如青招招手，“过来睡觉吧。”
　　朝如青背靠着车厢，坚决道：“我不困。”
　　苍有弋道：“可是我困。”
　　朝如青不为所动，“你困你自己睡就是了。”
　　苍有弋眨了眨眼睛，有一瞬朝如青竟将他和那个苍有弋重叠了，“可是不抱着你我睡不着啊。”
　　朝如青问道：“那你在我来之前是怎么睡的？”
　　苍有弋道：“抱着枕头吧？”
　　朝如青把先前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拿过来卷起来扔给他，“抱着这个睡去吧。”
　　苍有弋理了理大氅，叠起来，放在头下面，继续对朝如青招手，“好了，枕头也有了，快点来睡觉吧。”
　　朝如青想着怎么应付他，却是一时不备被苍有弋拉了下来，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苍有弋满意地拍了拍朝如青的背，合上眼睛，“睡觉。”
　　朝如青动了动，没挣开，只好死死地盯着苍有弋望。心里一阵恼怒，怎么着到了他这里就是他一直在吃瘪？
　　苍有弋闭着眼睛道：“王后真的不困吗？”
　　朝如青冷着声音道：“不困。”
　　话音刚落，苍有弋突然便睁开了眼睛，朝着朝如青的脸凑了过去。朝如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在眼皮上感受到了炙人的温度。苍有弋在朝如青的耳边道：“这下困了没有？”
　　朝如青不答，只是闭紧了眼睛。苍有弋笑了笑，躺了回去，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等了会儿，车厢内响起了苍有弋轻微的鼾声的时候，朝如青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却仍然是觉得眼皮上的热度还未退散。
　　眼睛乱瞟，看见了苍有弋嘴角的笑意又连忙闭上了眼睛。
　　苍有弋在朝如青看不见的时候嘴角的笑意更浓，又收紧了些臂膀。
　　车厢里头漂浮着这么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氛，正适合酣眠。外头睡觉的内恪被冷风吹得打了哆嗦，压了压盖在身上被子继续睡觉。

作者有话说

　　双更会有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