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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毁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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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
他听到了雪融的声音,有人在很远的地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他朝那声音伸出手去,缓缓睁开眼睛。
“合欢!”
他看到长生就在自己身边,正焦急地看向自己。他努力朝他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活下来了,真好。
看到合欢冲自己微笑,长生微微愣了一下,继而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偏向了一边。
而这一举动仍是让心思缜密的合欢发现了。
“师哥……”
合欢尽全力的去喊他的名字,但声音仍是喑哑难听。合欢心下明白,这是被浓烟冲了嗓子,怕是今生也再难复原了。
“阿文、阿文呢?”
“阿文被他表叔带去城里了。”
听到阿文没事,他才微微松了口气。但想起自己今后再不能唱戏,原本那股生的喜悦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合欢,师哥来晚了……”
柳长生说罢,难掩心中的悲愤,伏在合欢身边压抑的呜咽起来。
合欢伸手轻轻拍了拍长生的后背,目光却有些呆滞的移向天花板。此时他也很迷茫,因为除了唱戏,他从未想过去做其他营生。
“师哥,打盆水来给我擦擦脸吧,难受。”
“不!”柳长生听后下意识的阻止了他,半晌才放缓了语气,道,“你的脸被擦伤了一块皮,现在沾水怕是要感染的。”
合欢下意识地用手去摸脸,却被刺痛激的打了个哆嗦。
“伤的严重么?”合欢紧张地看向长生,用沙哑的声音问。
“不、不严重,就只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块!哦,你觉得疼应该是周围的皮肤因为受伤变得敏感了。”
合欢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叹道:“以前不觉得,现在还真怕连这副皮相也留不住了。”
他冲长生扬了扬下巴,看向桌上的那面铜镜。
“师哥,把镜子拿给我。我想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了。”
“不、不了吧。”
柳长生紧张地站起身来,试图走到桌边藏起那面镜子。从长生的脸上,合欢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祥,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朝桌子走去。
长生下意识的一把抢过桌上的铜镜,藏于身后。
“我……毁容了?”
合欢直勾勾的盯着柳长生,眼中充满着笃定的恐惧。他再次摸上自己的脸,疼痛令他骤起眉头却还是仔细的一寸寸地摸着。
“师哥,你别骗我了。”
柳长生再也受不了了,他把头偏向一边,难过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趁这时,合欢猛地从长生的手里抢过镜子,看向镜中的自己。
他突然又听到了雪融的声音,还有类似冰河解冻发出的清脆的开裂声。一只血红色的蝴蝶带着火焰从屋里直冲向太阳,真是刺眼极了……
柳长生紧紧抱住合欢,用尽浑身的力量。
“合欢,我在、我在!我们想办法,我祖上都是采药的,我们去找能治好你伤的药!一定能好的、一定能好!”
合欢没有答话,轻轻地反手抱住了长生。隔了很久,他方才呢喃道:“以后我再不能陪你唱合欢了。”
长生将头埋进合欢的颈间,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
“师哥,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合欢,如果我这么做,便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合欢轻轻抚着长生的后背,安抚地拍了拍。
“师哥,你说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长生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沾湿合欢的衣襟。
合欢淡淡地笑了了,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师哥,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
“回去吧。”
日头落了,萧条的小院被橙黄的暮色覆盖,仍像在燃烧一般。
柳长生颓然的靠在屋外的墙上,呆呆地看向鹿头山的残阳,手已被自己攥破了皮。
屋内传来喑哑的戏词,一遍一遍,听着让人发寒。
一枚纸钱轻飘飘的落在长生面前,不知是谁家又有人离世。
柳长生紧紧闭上了眼睛,天跟着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