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凉不过指间沙》九月鸢尾

17、第十七章

　　【我有时候经常会这样想，也许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遇见，我很自私，我用我自己的病情当筹码，可是我输了，输给了柯影泽，我们度过的那九年，明明平淡如水，却让我难以忘记。】

　　第十七章
　　实际上夏时夕今天确实没什么事情，可是那个被秦慕澜称作小金毛的陆朝莨却给她打了电话，夏时夕还来不及向黎阎彬要号码他却自己打来了。

　　“小兔子，你那个朋友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你问问她还要么”
　　“肯定要的，陆先生请……”
　　“那一会儿在翠亭楼见吧。”
　　“那个……”

　　夏时夕还想说什么，陆朝莨已经挂了电话，行事带着陆朝莨的一贯作风，夏时夕有些无语，只好匆匆赴约。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陆朝莨已经到了：“那家伙没来？”他指的是秦慕澜。
　　他没说要带上她啊:“她工作日都上班的。”
　　“很忙么”
　　“是的。”

　　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西湖龙井，陆朝莨把秦慕澜的手办拿出来滋滋说道:“不简单啊，这么赤/裸/裸的东西。”

　　夏时夕咳嗽一声，她正想怎么和陆朝莨说说关于这个手办的来历陆朝莨又开口说道：“你打个电话给她。”

　　夏时夕只得照做，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慕澜……”
　　“怎么了，我一会儿还有课呢”
　　“我现在和陆先生在一起……”
　　“我的肌肉大美男啊，你快看看有没有破损，小金毛有没有对它动手动脚……”

　　“喂，变态小姐。”
　　听筒里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小金毛在电话里得意的说:“你前次泼了老子一身水，给我道歉，不然东西我也不给夏时夕。”

　　秦慕澜一听马上火了，在办公室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引的在座各位老师投来奇怪的目光。
　　她道歉的笑笑，马上起身朝天台走去:
　　“小金毛，前次是你做的不对，你什么意思，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在我眼里你从来就不是老虎，一只病怏怏的小猫有资格和本大爷并肩而谈么”
　　“姓陆的……”

　　电话已经挂断，秦慕澜在原地剁了跺脚，懊恼的抓抓头。

　　夏时夕看到在电话里也能吵起来的两个人，无奈的皱了皱眉:
　　“陆先生，慕澜她脾气是有点不好，但是她很善良的。”
　　“善良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夏时夕，你告诉秦慕澜，要是她不道歉，就别想要她这个裸/体男人了。”
　　陆朝莨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算起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脾气却像个小孩子般难伺候。

　　话说到这份上，夏时夕大概也明白富家子弟大多爱面子，秦慕澜的东西怕是保不住了……

　　夏时夕拎了包包准备走人的时候又被陆朝莨叫住了:“时夕，你……还是多陪陪阎彬。”
　　陆朝莨肯定是知道黎阎彬住院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电话。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在陆朝莨的印象里，夏时夕就是个感情淡薄的人，他见过夏时夕这么多次，每次都见她安安静静的，也很少笑，大多时候都是一脸平静，他虽然不讨厌她但也不喜欢她。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夏时夕的时候，夏时夕从楼上跑下来，撞到了他，他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和眼里呼之欲出的眼泪，突然觉得那样子的夏时夕就像只小兔子，于是，就有了小兔子这个外号：
　　“阎彬，这个小兔子是谁啊？”
　　黎阎彬淡淡的回答道：“我养的兔子。”
　　还真是只兔子。

　　“阎彬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陆朝莨抬起面前的西湖龙井，夏时夕极少见到陆朝莨那么认真的样子:“实际上，阎彬小时候有个妹妹，但是据说出生没有多久就夭折了，阎彬收留你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你是个好妹妹。”

　　妹妹……夏时夕很吃惊，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层关系，可是……她刚刚知道原来黎阎彬是有妹妹的，难怪那时候黎阎彬会收留她这个小乞丐。
　　她终于明白了，那时候为什么黎阎彬希望她多回家看看，原来，他只是把那份妄想隐藏在心里罢了。

　　“夏时夕，你知道的，阎彬脾气很怪但是他对你应该很少发火吧？”

　　夏时夕点了点头，在夏时夕的记忆里尽管在她初来乍到黎家的那几年，黎阎彬对她似乎有些冷淡，但是后面几年，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关心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多了起来，也许是时间让黎阎彬渐渐改变了他对她的态度……夏时夕记得的只有些为数不多的深刻记忆。他是个非常合格的监护人，他把她的一切安排妥当，学校，老师，平日里的开销，他考虑的十分周全。
　　她以为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可惜她错了，他今天从陆朝莨这里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黎阎彬把她当妹妹。

　　告别陆朝莨，夏时夕回家做了午饭送到医院，苏薇还在医院，黎阎彬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她看到黎阎彬对着苏薇笑，眼里是难得的放松和愉悦。
　　“我觉得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变。”黎阎彬和苏薇在一起显得很随和，她很少见到黎阎彬这样。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请假了。”夏时夕把饭菜端出来放到微波炉里:“我煮了汤……”

　　“阎彬哥已经吃过了。”

　　夏时夕听到这话，有些迟疑，随后就准备把东西拿出来:

　　“没事，我正好可以看看你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夏时夕有些失神的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并不能像苏薇那样让黎阎彬面带微笑。

　　她觉得自己站在病房里有些碍眼，苏薇和黎阎彬在一起，他们之间并不像黎阎彬和自己一样是有些什么距离的。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比起她这个中途插/进来的第三者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听到微波炉发出来的清脆响声，夏时夕这才回过神来准备将加热好的南瓜粥抬过去:

　　“啊——”
　　夏时夕走神了，光着手伸进去，手指很快就烫的通红:

　　“我看看。”原本坐在床上的黎阎马上从床上下来拉着她的手:“你精神恍惚也得有个度！”严肃的语气里，带了些谴责和心疼，夏时夕白净的手指顿时就被烫的通红。

　　“没事。”看着被黎阎彬握着的手，夏时夕显的有些尴尬，她动了动，却没能将手从他的指尖抽出来，黎阎彬严肃的声音从头顶上空响起：“红成这样了还没事？”

　　“阎彬哥，我带时夕去找医生上点药。”
　　“不用了，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

　　苏薇拉着夏时夕的手带着她去找了医生，简单的处理完毕苏薇带着夏时夕走在回来的路上，苏薇皱了皱眉头，最终停了下来:
　　“时夕，我可以拜托你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
　　“你可以……不要和阎彬哥离的那么近吗？”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白色的走廊里人来人往，苏薇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在阳光下泛着些好看的光泽。

　　苏薇对夏时夕说:你可以不要和阎彬哥离那么近吗？

　　夏时夕沉默了片刻，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苏薇扬扬嘴角:“实际上，我从小时候就很喜欢阎彬哥了，那时候他还在西雅图，我们两家是邻居，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和他结婚的。”说到这里，苏薇露出些羞涩的微笑:“可能，他是顾及要照顾你所以才一直单身吧，毕竟你也算是他的妹妹了。”

　　夏时夕沉默了，她今天两度听到别人对她和黎阎彬关系的评价。

　　妹妹，她险些要忘记了这个词语的存在。

　　“我前不久回来去他家拜访过。”

　　“你去过我，不，去过他家？”

　　难道阎彬哥没和她说吗？苏薇笑着点点头:“他真的很需要人照顾，但是你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对么？我可以，我也愿意照顾他，他已经三十三岁了，我想他一定是希望你先有个归宿，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你却很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夏时夕摇摇头，苏薇又说:“见到你的时候我大概知道了，他或许把你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所以他不愿意先离开。你应该知道的，他父母双亡，小时候过的也很苦，黎爷爷对他也一点都不照顾，我和他相处七年，这七年，我看到他的不幸与坚强，你大概不知道他明明有哮喘却又不得不一个人在遥远的国外，有一次他哮喘住院，我看到他在昏迷里叫妈妈，我看了很心疼，时夕，我这次回来是要带他走。时夕，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吗？这个地方真的不适合他。”

　　良久……

　　夏时夕楞在原地，苏薇已经先走了，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起黎阎彬的过去，她和他相处的这九年，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她到底了解了他什么？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他的身边？原来她只是他的绊脚石，她又笨又傻，什么也不会做。

　　※※※
　　“时夕呢？”
　　“让她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就让她回去了，阎彬哥，我们一会儿去外面逛逛？”
　　“我一会儿办完出院手续就回家了，小薇，谢谢你。”
　　“别和我这么客气，阎彬哥，关于我昨晚和你说的……”
　　“小薇，我不会去的。”

　　苏薇不在强求，马上说到:“反正时间还长，我这几天会去我父亲的公司打打下手，到时候要多联系啊。对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改天吧。”
　　他想回家，想和她吃晚饭。

　　他在心里无比期待。

　　※※※
　　办完出院手续回去，时间尚早，一路上黎阎彬想了很多，他或许可以和她一起去菜市场挑些她爱吃的菜。

　　“你干什么？”
　　刚刚打开门，黎阎彬就看到夏时夕拎了行李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夏时夕本想在他回来之前走掉谁知道他回来的那么快。
　　“我，我想……”

　　“你要离开？”
　　黎阎彬看着夏时夕的眼睛，她还是那样不敢和他四目相对，夏时夕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疑惑，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黎阎彬的声音异常冷漠，就像是秋天里穿堂而过的风，扫的夏时夕心里一阵发凉。

　　夏时夕抬起头:“我不是不回来，我以后……会做一个称职的妹妹。”

　　妹妹？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她竟然在拐弯抹角的告诉他，她一直把他当做哥哥？
　　因为柯影泽？

　　黎阎彬没在追问，他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长久的沉默之后，黎阎彬淡淡的说道:
　　“那你走吧。”

　　走吧，反正她回来也不是心甘情愿，他用自己的病情当筹码，最后还不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夏时夕听到这句走吧，心里很难受，他说的那么决绝，大概……他们之间也就是这样了。

　　她本来就不该待在他身边，成为他的绊脚石。
　　苏薇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苏薇很会照顾他，不然不会不吃她买的早餐也不会吃她的午饭。
　　倘若他出国了，作为一个妹妹她一定会去看她，所以她要努力挣钱以免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

　　“阎彬，好好照顾自己。”

　　夏时夕说完那番话，拖着旅行箱出了门。

　　黎阎彬没看她，直到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也许一开始的遇见，本来就是上帝早已准备好的惩罚，他有什么资格禁锢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