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妻》酥糖的糖

5、劫道

　　公孙渺看着挡在路中央，瘦瘦小小的少年，摸了摸自己将猎物卖掉之后收回来的十两银子，有点迟疑的掏出其中一两，打算扔给他。

　　“全都拿出来!”那少年喝道，“否则爷叫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我就客气一下，你还真当自己是山大王了？!”公孙渺把掏出来的银子又揣了回去，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一挥马鞭，快若闪电的抽了过去。

　　那少年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了鞭子，公孙渺放声大笑，更是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打马去了。

　　回到家中，她把给马儿买的豆子卸下来，把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归置整齐，天就已经黑了。

　　她把杂物全堆在了温瑞霖睡过的屋子里，因为，总觉得屋子不空心也就不空……

　　然而睡到半夜，一阵古怪的响动将她从梦中惊醒，恰恰是从隔壁屋子里传来的。

　　公孙渺拿起宝剑悄没声的掩过去，屋子里很暗，但这并不妨碍她敏锐的嗅觉发挥作用——她嗅到了陌生的人味儿。

　　她细细分辨了一下声音的来源，而后一招“力劈华山”，带着剑鞘的宝剑出其不意的切了过去。

　　当!

　　很响亮的金铁交鸣之声。

　　紧跟着就听到有东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那陌生的人味儿也随之降低了高度。

　　公孙渺不慌不忙点着了灯火，就着暗淡的灯光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头上顶着锅、手里拿着肉、嘴里还塞着面饼的人。

　　锅，肉，以及面饼都是她的。

　　而那人也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恰恰正是白天劫道的那少年。

　　也不知道是被敲昏了还是被食物给噎死了，身量瘦小的少年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两只爪子里面的东西倒是抓得紧紧的。

　　公孙渺用脚尖将他翻了个身，然后才蹲下来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这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白天的时候还没觉怎的，现在凑近了一看……

　　“奇怪，怎么有那么一丢丢眼熟呢？”公孙渺自言自语的说着，一点也不害臊的搜遍了人家的身，除了搜出一张破布来，其他一无所获。

　　她确信在这少年来劫她的道之前 ，根本没见过此人。

　　可是那丝诡异的熟悉感来得如此突兀，这少年……到底像她见过的谁呢？

　　没等她想个明白，拿在手里的破布之上几个字便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欲成神功，请先自宫。”公孙渺一字一顿念出声来，而后便是一阵哑然。

　　这时她发现躺在地上的少年眼皮一阵颤动，于是笑了笑，毫不容情地伸手往他脸上拍了一掌。

　　“别装昏啦！”公孙渺伸手捏住对方的鼻子，笑吟吟的说，“有那么大胆子去练菊，花宝典，怎么就没胆子面对我呢？”

　　少年别气不过，蓦然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她。

　　“先把嘴里的干粮咽下去。”公孙渺好心的提醒道，“要不一会儿我揍你的时候就得吐出来了。”

　　少年：……

　　经过“专业而有效”的审讯，少年招供，他叫阿三，最近流浪到了附近，因为实在饿得受不了，劫道又失败，就偷偷的跟在公孙渺后面，等她睡着了之后潜进屋来找点东西吃。

　　“多大了？”公孙渺给了他一碗水，打开灶火将肉蒸上，一边添柴一边问，“家里人呢？”

　　“十三。”少年没有喝水，一点都不窘迫的坐在木桩上，非常实在的回答，“我哪有家里人？我可是要进入皇宫大内做杀手的人。”

　　“进入皇宫大内？”公孙渺乜了他一眼，反问，“你是打算自己切了，装成太监进去吗？”

　　少年大约不像她的脸皮那么厚，涉及到这种私密的生理卫生知识，他终于难以遏制地脸红了：“那那那又怎样？反正我总得吃饭!”

　　公孙渺神色深沉的点了点头，良心建议：“其实如果是要进西凉皇宫，你大可不必自宫——咱们这个女国主胸怀伟大，号称要面首三千，你完全可以成为其中一位。”

　　她的话倒是蛮客观的，因为眼前这孩子虽然没长开，但是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长睫毛，居然是个不错的美少年。

　　阿三脸色不是一般的差，看样子在他的认知当中，面首比起太监来，还要有所不如。

　　看着这孩子的一双明眸，公孙渺那股微妙的熟悉感又来了，真是越来越奇怪啊……他到底像谁来着？

　　尤为古怪的是，这有着莫名其妙“撞脸”感的少年，怎么就偏偏落到她手上了呢？

　　左思右想，公孙渺不觉得自己的踪迹已经被大梁国的政敌们察觉了，否则来的就不该是这么一个奶娃子，而是无数刺客了。

　　所以只能将这孩子的出现归于巧合，嗯，应该就是单纯的巧合吧！

　　至于这少年信誓旦旦想要进入皇宫大内做杀手的豪言壮语，经过仔细推敲之后，公孙渺无语的发现那就是一堆牛皮。

　　因为阿三认为，杀手是挣得最多的职业，而皇宫是杀手们的顶级猎场……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套理论是谁灌输给你的？”公孙渺在他吃东西的空当，哭笑不得地问，“难道你不知道一人的力量有限？所以能挣大钱的杀手都去当将军去了。”

　　少年的眼睛变得无比明亮，他登时叫道：“那我要当将军——！”

　　公孙渺看看他没三两肉的小身板儿，忽然说：“行啊，恰好我认识个元帅，帮你推荐过去，正好当个先锋。”

　　出于在战场上形成的警觉，她到现在也没放弃试探这个少年。

　　不过看少年的样子却不疑有他，把肉吃完之后拍胸脯道：“那没问题，就是节度使侍中我也当得!”

　　公孙渺目光闪动，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暂时收留了这个自称阿三的少年，本以为就是养个类似猫啊狗啊的小动物，日常就让着少年进山砍柴，权充樵夫。

　　然而有一天，猎户家的女儿看到了那少年。

　　“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她用一种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窒息口吻，对公孙渺喝道，“你这卑鄙小人!”

　　这时候公孙渺正在院子里劈柴，偶然听到这么尖锐的一嗓子，她的头皮不由自主就炸了起来。

　　自从媒婆给这位猎户的女儿来提亲，结果却反而得知公孙渺同样是个女子之后，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外院外面的小路上了。

　　当然柴米油盐这类的生活必需品，公孙渺也没有再去猎户家买过。

　　猎户女儿发现美少年阿三之后，除了震惊就是痛心疾首，她足足瞪了公孙渺有一盏茶的功夫，在后者怀疑她就要昏倒之时，才艰难地开口说：“我爹叫你过去，村里的青壮有事要商议。”

　　猎户一家在村里德高望重，冬天能打狼，夏天能赶猪，而且为人素有决断，比里正还说话更权威。

　　公孙渺既然已经落户到了这小山村，自然不能什么事都置之度外，她把剩下的活计交代给阿三，自己拍了拍手就随着猎户女儿走了。

　　猎户女儿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一个长手长脚、貌似还很英俊的人，尽管已经知道她也是女子，但是女儿家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咚咚咚咚跳了起来。

　　以至于走到猎户家门口的时候，公孙渺根本没觉得路远，却发现领路的小娘子气喘吁吁面颊通红。

　　……体质太差了，你真的是猎户家的孩子？

　　公孙渺悲悯的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猎户家的院子里。

　　这时候猎户家院里已经站了十来个年轻的后生，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人虽不少但却极其安静，没有一个人开口交谈，就连猎户本人也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目视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周老爹，”公孙渺走上前去，跟猎户坦然的打了个招呼，而后便敏锐的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自己脸上。

　　怎么，她脸上有花吗？

　　公孙渺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猎户周老爹回过神来，他对公孙渺点了点头 ，又挨个看了一下院子里各个人的脸 ，确定人都到齐了之后 ，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开了口。

　　“各位相亲，老汉厚着脸皮拿个大，今天来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小郎……”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公孙渺，板着脸继续道，“都是有担当的后生，所以有什么事老汉我就直说了……”

　　人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此地民风淳朴尊老爱幼，长者讲话一般是没人会插口打断，所以一直等周老爹说完，才有人喊：“没事，咱们什么都听得，大伯你有话就直说吧！”

　　周老爹便点了点头，重重的喷了一口气，说：“大事不好，咱们村子就要遭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