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不寿》曾经繁盛

69、难解

　　“见到浴火的时候，他坐在一个山洞里发呆，我叫他他也不理我，直到浴血告诉我我才知道，他那根本不是在发呆，而且一直保持这样很久了，自从他们到了山上猎杀了一些兔子山鸡，浴火就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当然这背后的原因你应该能想到了，浴火是那时候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和自己的哥哥之前是靠做了什么才活下来的。”
　　“咳、咳……”子龙毕竟伤的太重，说了太多又咳起来，也是这阵咳嗽把我的目光引向了他。
　　他盯着我的眼睛，说：“还好，你还在乎着我。”
　　我一时不知他什么意思。
　　他又接了下去：“我说你和那时候的浴火很像，就是因为你的眼睛和他一样都没有焦点，即使你刚才那么激动说要报复刘封的时候，你的眼神也是涣散的，不过，好在，我咳嗽的时候，你还会有一瞬间，完完全全看着我。”
　　“看来你是知道的，失魂症这种事情，浴火也有过，是吗？”
　　“是，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很难，很难让一个人彻底从中解脱出来。”
　　“那么，浴火是怎么办到的？”
　　“他？”子龙不由皱紧了眉，“其实他未曾真的解脱过，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他们俩的故事都是浴血告诉我的，而浴火一直对此避而不谈，浴血从来不鼓励他这个弟弟真的上战场，而浴火其实内心深处只怕也是一直抗拒的，虽然他努力习武，可是他从来没有真的杀过人，大概当刀捅进肉里那种质感，就会让他切身想到他哥哥为了他做了什么。”
　　“……我懂你想说什么了，”在子龙漫长沉重的叙述里，我总算恢复了一些理智，“没错，我就像当年的浴火一样，浴火最大的痛苦不是因为他食了至亲的肉，而是因为在他的概念里，是他害的他哥独立承担了那么残忍的事情。而我最大的痛苦，不是因为浴火的死，而是因为我把浴火的死归咎于自己，是么？”
　　“是，而且，这种愧疚其实毫无必要，你看到浴血就了解，其实他早就从幼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但没有觉得浴火有任何责任，反倒是担心为了他而放不下的浴火。一样的，我相信无论那天发生了什么，浴火一定不会怪你，只是你自己放不下，是你自己对自己要求太高，觉得自己应该能掌握一切。”
　　我不得不承认子龙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依然无法释怀。
　　“我知道我现在不可能让你彻底放弃你的愧疚，只是，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试图压抑或者掩饰你的痛苦，你越是藏着，便越是解不开。”
　　“好。”我答应的时候已经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那么、现在，你还要继续说刘封的话题吗？”子龙不忘这个最初让我几乎失控的话题。
　　“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态了。”
　　“那么你可以理解了？主公和我们的做法。”
　　其实当我冷静下来，这一切并没有那么难以想通，既然刘封是为了私欲和名利在做这些事情，如果我们只是简单的杀了他，那么浴火的仇、我的仇，又怎么能得报？在天下人面前，身败名裂，才是他最终应得的下场。
　　即使这条路很难，但是我们都会坚持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徐风都忙着给子龙煮药、熬粥、擦身、换纱布，完全也没有休息的时候，就算做着这些事的同时，我偶尔会放空了那么一瞬间，去回忆浴火的死、去担心浴血的离开，可是都很快会被子龙的咳嗽声把心绪扯回来。
　　几次之后，我都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了，终于在他某一次咳嗽时我试探性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朝我微微苦笑一下，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无尽的陷入不必要的痛苦挣扎中。
　　既然他还有这个装咳嗽的余地，我不得不好奇的问道：“子龙你的伤确实不像你之前表现那么重啊，那为什么军医们都看不出来呢？”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练过武的人，如果我们想强行让自己气血运行过旺，我是可以在体内运气做到的，在军医看来就像是失血过快难以止血是样子。”
　　“你、就非得这样自残吗？那么去曹营里杀进杀出受了那么多伤也是故意的吗？”
　　“哈哈，”子龙忍不住笑起来，“你真以为我能有那么厉害？一个人跑去对方阵营里还能从容的‘故意’受伤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以身犯险，就算是为了给刘封设局，如果真把你自己赔进去了你叫我怎么办？”
　　“哦？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办？”
　　“你！”我扬起的手几乎就快重重落在子龙脸上，只是在最后一刻收住了，“你问这样的问题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子龙表情僵了僵，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了，于是软语道：“好么，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活下来，任何时候都会。”
　　“咳咳！”就在这时候，徐风又过来了，并且故作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你们好歹不要忘了这外边还有个我在啊，要你侬我侬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
　　“呃，你、有什么事吗？”我被他呛的有些慌乱，连说话都差点咬到了舌头。
　　徐风见我这样无奈的摊了摊手：“真没想到那么厉害的先生也会有这一面，好吧，我不调侃你们了，我只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去追大部队？还是在这等浴血回来？”
　　“嗯，这倒是个问题，毕竟曹军随时可能到来，此地不宜久留，但是不等浴血的话实在放心不下，而且子龙的伤势虽说不是真的攸关性命，但也毕竟是重伤在身，不宜多动。”
　　这时候倒是子龙坚定的说话了：“我们就在这，等他们回来。”
　　我看了看子龙，自然明白他说的“他们”是指谁，对于子龙而言，他深信浴血可以把浴火带回来，至少给子龙一个亲手替他立冢的机会。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局势进展之快，让我并没有机会陪子龙一起等来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