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情封喉》渭雨千城

15、如影随形 竹林偶遇

　　“什么？你们要出谷？”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惊讶的还有袁姑姑。“暮儿，你们长年身在谷中，涉世不深，外面的江湖对你们来说太过凶险。姑姑担心你们会出事啊！连你爹这样的高手如今都生死未卜，我又怎么能让你再出什么意外？”

　　“姑姑，出谷之事是迟早之事，我若只顾自己的安危而不去寻找爹爹，这岂是为儿的道理？我是不会留在这里坐以待毙的，我出谷之心已决，姑姑，你不必多说了。”

　　青峰看着眼前的僵局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出谷或是不出谷，对自己而言没什么关系，他担心的只是杨暮的身体和安危。自从那次坠崖重创之后，杨暮的痛症总是不定时的出现，有时他看到杨暮深锁的眉，强忍的嘴角，就知道他又在独自抵挡身体的疼痛，筋骨可以愈合但不等于可以恢复如初，就如结痂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总是会留下印记。更别提他那凶烈的顽疾，身边若是无人照料守应，就如同命悬一线，是场莫大的赌局，而杨暮总是那样任性地在赌。自己的武功造诣实在有限，若是出谷后遇上什么急凶险情，未必能护他周全，若是有什么意外，青峰很难设想。

　　“师兄，出谷一事是否还容再想一想？”他们俩来到了四角楼的登台，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谷的格局。

　　“青峰，难道你也有疑虑，不愿与我同去！正如姑姑所说，江湖险恶，你是担心一不小心会丢了性命？”嗔怒中有着杨暮特有的口气，似怪非怪，迁怒于人。

　　“姑姑所言并没有错，还有与那人同行，我也不放心！江湖的凶险我不知道，但是凶恶的世道我是领教过的。若是我真会担心谁的性命，也不会是我的，我担心的只是你的性命！”反正我也只有二十年的寿命，这样苟活着只不过是为了你这个朋友能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杨暮有些怔忪，但是若要完全相信眼前这个陌生人的话，他还是有那份清醒，没有人会平白无故为他人牺牲，谁都不可能把别人的性命看的比自己的重要，如果他说是，那便是撒谎，“我自会好好照顾我自己，不劳你费心，即使那人是你的师父，我想我爹也不希望他的徒儿为救他而丢了性命，你可以安心留在谷中，我不会强人所难！”说完，杨暮就转身下了登台。

　　青峰望着杨暮越来越远的身影，总觉得仿佛那人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青峰知道杨暮去心已决便来到药房收拾一些必用的药物，恰碰上袁芷盈也在房中。

　　“姑姑，我会随师兄出谷，你可有什么嘱托，不知我是否还有什么遗漏之事？”

　　“峰儿，这几年姑姑待你可好？”

　　“姑姑怎么突然这么问。姑姑自是待峰儿极好的，这四年在谷中的生活是我最自在最开心的日子，不但是姑姑，师兄待我也是极好的，只是他现在不记得我，我想不稍多少时日，他一定会想起我来。”

　　“那姑姑问你，你愿发毒誓，此行出谷，绝不离开暮儿半步？”

　　“我发誓，我绝不离开师兄，师兄赶我走，我都不会离开他半步的，我知道他的顽疾非我所不能解，我又怎么会置他于不理。姑姑请放心！”

　　青峰刚欲低头收拾桌上的药丸，却被袁芷盈手掌的虎口卡住下颌，一个黑色药丸滑入咽喉。
　　生辣的感觉贯穿了咽喉，青峰被噎的差点咳出泪来。

　　“不是姑姑不相信你，我只是怕，我只是怕会有什么意外，我不能辜负师哥所托，我也不能拿我师侄的性命来冒险。所以这药，你务必一年之内和暮儿安全回来，我就给你解药！否则，一年之期若满，你会肝肠溃烂而死。”袁芷盈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为之，不知是在说服青峰还是在说服自己。

　　原以为青峰会一脸委屈埋怨自己，却只见青峰并不为所动，还是默默地收拾药丸，将他们整齐地纳入木匣中，然后淡淡地开了口，“我只有二十年的性命，姑姑何必这么麻烦……”说完，拿起木匣就转身离开了。

　　袁芷盈还踌躇在原地，原来他早就知道！若是他早欲逃之夭夭，他本有的是机会，他一次又一次在暮儿危难的时候都没有选择离开，也许真如他所说，他不会置暮儿性命于不顾的。“也许我该相信这个孩子的，就不会这样，无心中伤了这个孩子的心啊。”

　　这才忆起从前，暮儿未失忆之前，他们两人的感情确实很好。
　　“吃饭了，暮儿，青峰！”
　　杨暮偏爱的饮食过于寡淡，青峰忍不住随口埋怨起来，“你偏好的口味真是清淡无味，苦了我的舌头，它终日叫苦不迭！”
　　“哦，好一个不安分的舌头，我也不慎烦扰，哪日让我切其练毒，大家都好耳根子清净！”杨暮夹起青菜炫耀般地送到嘴边。
　　“不敢不敢，不劳烦了，小的我自己管教它便是！”
　　“别急别急嘛，知道你吃不得口味如此清淡之物，这不暮儿让我准备了酱牛肉堵上你的嘴！”袁姑姑方才听到他们的斗嘴，也正巧刚把牛肉端了出来。
　　“姑姑……”想示意袁姑姑不要多嘴的。
　　“哦，青峰知道姑姑最疼我了，自然，杨暮你也是对我……”青峰还不等说完俏皮话，就被杨暮犀利的眼光把正欲说出的“关爱有加”四字生噎了回去。
　　“安生吃饭便是，哪里那么多废话……”理不直气不壮的。
　　“还娇羞呢！呵呵……”青峰忍不住坏笑了两声。

　　师兄失踪之前，一切似乎很平静也其乐融融，杨念失踪之后，袁芷盈并不是不担忧，只希望这次出谷真能寻得师兄的消息，只是这江湖之大……杨暮和青峰只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儿，如何让人放心呢！

　　翌日清晨，杨暮和魏林来到了谷口，准备早早上路，却见青峰早已站在了谷口的树下。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师兄去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站在一旁的魏林听二人这口径，这兄弟情深的倒像是吵完架后刚言和的两口子，忍不住打岔道，“我知二位，师兄弟情深，只是前往商洛所在的成南岭必须要翻过竹枝山，山路绵长，我们再不出发，怕是天黑也翻不过山，山上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的很不安全！”

　　三人沿着西侧山路向上，因其毗邻繁华之地成南岭，又是以产竹而闻名，山上自然是辟有通往成南岭的小路，并不像逍遥谷山麓一侧的斜坡那样难以攀爬，倒是给青峰和杨暮省了不少力气。

　　“竹生荒踪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走在前方的魏林随性吟咏起来。

　　“咦，你似是篡改了刘孝先的《咏竹》，你这一改，相较起来怨怼尤胜，似乎意气难舒，遂不甘愿独自抱贞心啊！”

　　“杨兄一语道破啊！人生在世，只有不甘屈居于人后，学有所学，术有所长，方才能一展抱负，出人头地！谁能制长笛，当为吐龙吟！此次湛卢剑出世的武林大会，很多人都将其视为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在下不才，没有能力与人比武切磋，但若是能瞻仰各门各派高手的英姿也是好的！”

　　天色已近黄昏，三人所到之处，突然狂风大作，野草随风声起落翻浮，“不好”，魏林暗惊道，真是冤家路窄！

　　只见眼前不远处一黑衣行者和一个身披革布披风的人打斗正酣，那黑衣行者黑色发带束发，身披一黑色包裹，身材较为矮小，脚下步履轻盈，看似轻功极好之人，所用长剑通体成黑色，貌似剑法寻常和披风之人相比明显处于下风。那披风之人身材魁梧，手握一巨大横斧，招招不留人喘息余地，可见臂力惊人，仔细看那人的相貌，眉毛与胡须如疯草般乱长成棕褐色，中间还夹杂着白毛，貌似旷野粗人！不知二人打斗为何而起？

　　“我说，小子！不要再打了，你打不过我的，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一命！”披风之人说道。

　　“有本事就从我这里拿走梵天，不要再多做废话！”黑衣之人明显吃力就还在强撑。

　　“好，老子也不想跟你再多做废话，原想留你这条小命，哼！”披风之人双手握起横斧，举过头顶，纵劈下来，仿似开天辟地一般，地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直冲黑衣之人逼来。那黑衣之人不住地闪躲，他躲到树上他就砍到树上，树干立刻劈成两半，虽然斧头相隔树干有一丈之远。挥斧的速度比那黑衣之人跳跃的速度还快，让那黑衣之人如何躲闪的及，终于招架不住，一斧的伤害正打在那黑衣之人的背上，背上立刻划下一个纵长的血盆大口，那黑衣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师兄，我们要不要出手相助？”站在三丈之外的青峰向身侧的杨暮询问道。

　　“那二人武功均不在我们之下，再分不清敌我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出手的好。”

　　只见那披风之人向黑衣之人走去，硬生生地扯下他背后的包裹，“哼哼，终于到手了，为以绝后患不能留你这小子的性命了，到了阴曹地府可不要怪老子啊，怪就怪你主子找了个你这个玩意儿护送梵天！”说完，挥起斧头就劈向那脚下的头颅。

　　“铛”挡击出去，斧锋被云雀镖击偏，那披风之人蹙起眉头，“又是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坏老子好事！”

　　“在下杨暮，你抢夺他人财物，又伤及他人性命，我们又怎可坐视不理？”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未等话毕，已等不及扬起斧头朝杨暮攻击而来。青峰拔出剑移步到杨暮身前，稳稳地接住了披风之人的招数。

　　青峰便和那披风之人对打起来，谁知那人斧锋激烈，才会了几招青峰的长剑就砸出了很多凹口，这样对打下去迟早会落于下风，“兄台，接住！”却见那黑衣之人取出包裹中的物实，竟是一把宝剑，原来那就是梵天。青峰接住宝剑，只觉得宝剑笨重非常，和他的长剑比用起来并不十分得心应手，青峰只能提气孤注一掷，运功于腕部，使上一招穿龙卸甲直捣黄龙。那梵天果然不同凡响，青峰本内力平凡，只是那梵天竟有增进内力的效果，使那招数的威力扩大了不少，那披风之人虽提斧挡拒，却是被震得连连退步，在地上退拽出长长的壑地，就连眉毛和胡须都抖个不停，待那人滞住，斧头竟碎成两截重砸入地！那披风之人自是惊愕不已，我那玄天大斧由次玄铁所铸本就坚硬无比，随身多年，遇强敌无数，又怎会在这般黄毛小子的粗鄙招数下碎成这般，那梵天果然不同凡响！

　　那披风之人目瞪口呆之际，忽然一瞥远处轮椅那废人身后鬼鬼祟祟的人影，这身形似是有些熟悉，自问自己阅人无数但就是记不大清人的相貌，就连跟自己打斗过的小子说不定转过身就忘了他的长相，但那人！

　　“魏林！”那披风这人顿时咆哮出声，“我的东西还来！”

　　被那披风之人一眼识出倒是惊了一下，这老不死的不是出了名的过眼即忘吗？怎么还记得自己的长相！该死！

　　“封大哥，别来无恙啊！呵呵。”

　　“托你的福，差点没被豺狼吃了！今天我不要你好看，我就不姓封！”纵是斧子裂成两段，也不妨碍他使出浑身蛮力，步子所踩之地都留下深深的脚印，才没迈开几步，“额，又被你小子算计了！”那浑厚的身板就重摔在地上昏迷过去，周围那异香才轻轻散去。

　　“封无敌啊，封无敌，你还是那个胖头封，光有蛮力不长记性啊！”魏林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封无敌啐了几句。

　　“多谢各位相救！”那黑衣之人拱掌拜谢。

　　青峰将那梵天递还到黑衣人手上，询问道，“看你的伤伤的不轻，你可还好？”

　　“不劳小兄弟费心，所幸没有伤及要害，这伤我还撑的住，我还有要事再身，就此别过！”复又将梵天剑绑到身后，吃力地支撑起身体转身离开。

　　“并不像真的无事啊。”杨暮轻声说道。

　　青峰见那人向前蹒跚走了几步，就趴伏到树干上喘息，急忙跑过去询问情况。

　　“这个是宦明丹，能缓解内伤，蓄气保命，你快快吞下！”

　　那黑衣之人稍作迟疑，没有推拒接过宦明丹吞服而下，只觉气血上涌，似是通体舒畅，健气不少。便从腰下取下一腰牌，“在下程昱，虽然在江湖上是个无名之辈，但是御剑山庄是知道我的。我交你这个朋友，来到御剑山庄出示这个腰牌定会有人好生招待各位！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转眼间，那黑衣之人消失在茂林中。

　　青峰定睛看了看那个腰牌，正面底部有着如波涛般的排排浮雕，其上镌刻着“御剑山庄”四个鎏金烫字，背面赫然写着潦草的“程昱”二字，似是腰牌不足为奇，青峰将此事告知杨暮，魏林却开口道，“我们这是和御剑山庄的暗影侍卫交了朋友，我估计他运送的梵天剑定是要送往哪个大门大派，意义非常。御剑山庄不轻易差遣侍卫送剑，所送之人定是位高权重，在江湖上有显赫地位之人。”

　　“那么，这个躺在地上的又是谁？他敢来夺剑，不怕与御剑山庄，与武林中人为敌吗？”青峰指了指地上的人。

　　“他呀！封无敌！江湖人称胖头封，过目忘！”

　　“过目忘？”

　　“他的眼睛是用来喘气的，竟记不住人的相貌。又票肥体胖的，浑身蛮力，所以人称胖头封了，谐音胖头疯！专门做倒卖兵器的买卖，从中盈利。江湖中人都对御剑门所出的兵器趋之若鹜，斩杀御剑门中之人的事在江湖中时有发生，也就不奇怪了。遇上百年的好剑，谁不想占为己有，但不是你有千万斤银两就行，因为御剑门卖剑也挑人，所以劫走的御剑门兵器总能卖个好价钱！”魏林思忖道，真是个和御剑门攀关系的好机会，原本还预备中途悄悄地和他们分道扬镳，这下不行了，这一路我跟定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