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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发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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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怎么样?”
我打开房门,手臂打开,转了一圈,给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宣凌看。
宣凌正在iPad上玩植物大战僵尸,他抽空朝我瞄了一眼,停了一秒,皱了下眉:“你打算去参加慈善晚宴啊?”
我肩膀垮下来,声音恹恹的:“知道了……”
说完,我转过身,随手“砰”一声关上门。
客厅里传来宣凌的声音:“你不锁门啊,不怕我进去啊!”
“你又不是没看过女人身体,我跟你前女友没什么两样。”我费力把身上这件裙子脱下来,仅仅穿着内衣打开衣柜,一件一件翻找着。
“当然不一样,”说完后,我似乎听见了他的一声轻蔑的笑,“你胸比她小多了,哦,对,高考前体检的时候,我胸围都比你大哎。”
“滚开!你是男的!”怒吼完,我往床上一坐,崩溃锤床,“我没衣服穿了!”
“呜咽”之间,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我一惊,立刻坐起来。
宣凌的声音很近,好像就一墙之隔:“你衣柜不是塞得挺满的吗?”
我吓了一跳,赶紧扑过去“咔嚓”按下门锁。
宣凌敲敲门,声音里明显带着嘲笑:“刚才不还挺坦荡荡的吗?”
“我……我最近吃肥了!”
“噗,说什么呢。”
就是,我在说什么呢,老毛病又犯了,一紧张就容易对别人的问题答非所问胡言乱语。宣凌好像也没有在意,而是说:“上衣找件随意点的就好了,浅色系的,轻松休闲的,穿条牛仔裤,蹬你那个白色的小高跟就行了。”
我有点迟疑:“会不会太随意了些,好歹这么些年第一次去同学聚会。”
“不会的,一会儿你出来,我帮你弄个发型。”
我瞪大眼睛:“你?”
他表示不满:“尾音能不上扬得这么明显吗?”
“哈哈哈哈哈,你如何能保证你不是村口宣师傅!”我暗自设想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在他的手艺下会变成什么样,然后就直接扶腰笑出来了。
“废话真多,不相信算了,你自己披头散发去吧。”
“好好好。”我心想,还是不打击他了,匆匆忙忙套上牛仔裤,然后把上身的雪纺衬衫下摆往裤腰里胡乱塞了塞,就这么走了出去。
宣凌把衬衫袖口翻折至小臂处,指了下沙发,表情严肃,说:“坐下。”
我忍着笑坐下了。
“宣师傅,你好,做造型多少钱啊?”
“你是练手模特,不要钱。”
“哇,好棒啊,那以后来找你理发,能打折不?”
“只要乐老师愿意给小店做代言,以后造型一律免费!”
“真哒!没问题,我一定把你的理发店宣传到隔壁村!”
“闭嘴。”
“哦。”
男生的手,毕竟还是笨些,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从我的发间穿过的时候,有一点点不稳。好在他动作很轻,丝毫没有扯痛我的头发。整个造型大约做了半个小时,期间失败过两次,我听到他一声叹息,手垂下来,我的头发又松松落落的全部垂下来。
第三次好像一路比较顺利,我有点好奇,问:“我能照镜子吗?”
“不能。”
第一次做造型眼前没有梳妆镜,所以对于结果,我整个人都好奇起来。
时钟滴滴答答走着,等转到四点半的时候,他拿过身侧的造型喷雾,居然颇像那么回事儿的在我头上喷了几下。最后转到我正面,伸手扯松了我鬓角的几根头发,拍拍手,说:“完成了。”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我还是把眼睛往上翻了翻,只看见了刘海的影子。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宣凌!你在哪儿学的?你去蓝翔学美发啦?”
他根本没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闻了闻自己两只手,一脸嫌弃:“乐乔,你老实回答我,你洗没洗头?”
“我洗了!我今早才洗的!”
他把手朝我伸过来:“你闻闻,你闻闻,一股头油味儿。”
我一把抓过他的手,深深一嗅,表情做陶醉状:“瞎说,好一股芬芳甘甜的清香之味。”
宣凌翻了个白眼:“太不要脸了。”
之后我化了个淡妆,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宣凌叫住我,我一回头,就听见相机快门的声音。
“我的处女作,总得纪念一下。”
我愣住了,有点着急:“给我看一眼,你都没通知我。”说完我就冲过去抓着他的手想要抢他的手机看,谁知他反应奇快,瞬间举高手机,即使如此,我也看到了那张照片,里面的我眼睛虚掩,鼻孔朝天,嘴巴一副要说话不说话的样子,简直要多丑就多丑。
“删掉删掉!啊啊啊快删掉!”我跳起来去够他的手机。
“哈哈哈哈哈,我不,我要发微博。”
“不行!你快删掉!丑死了啊啊啊!”
他转过身锁屏,把手机塞进上衣内侧口袋里:“你的丑照我手机里还少吗哈哈!”
“宣凌!”我瞪着眼看他,竖起一根手指,“不许发微博!”
他一脸贱相:“你求我啊~来啊~”
我眯着眼睛盯他看了半天,久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拿出手机:“我打电话告诉程菁,说你在这儿。”
程菁是他前女友,至今没死心,到处追着他跑。
“我错了,”他按住我的手机,诚恳道,“我绝不发到任何网络平台上去。”
我仰着脑袋,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机,以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走出门。
他开车来的,所以我就不开了,坐在他的副驾上,享受免费司机劳动力。开车的时候,他不时侧过头看我两眼。也不知第几次,感知到他的视线的时候,我直接转过头,跟他对视:“你怎么了?”
他撇了下嘴,也不看我了,直视前方开车:“我在欣赏自己做的发型。”
我做了个受不了了的表情,捂住胸口:“救命。”
聚会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班长包了一间极大的包间,五张桌子。听说这回鼓励带家属去,我们都是三十岁上下的人了,有好几个同学都已经升级成奶爸奶妈了,像我和宣凌这种还单着的,不多了。
其实我父母也挺急的,他们觉得我太重事业,觉得女人过了三十岁基本上就告别青春靓丽了。我不以为然,指着网上我的粉丝群对他们说:“你看,我不是有不少人喜欢。”
我爸戴着老花眼镜,指着电脑屏幕:“那你在里面挑个不错的嫁了。”
我表情复杂地解释:“他们的喜欢……和那种喜欢……不一样。”
我爸皱皱眉:“那有什么用。”
那有什么用?是啊,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好多年了,清心寡欲的老尼姑一个。
说实话,在再次遇到欧阳衍之前,我几乎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快想不起来了。
“乐乔来了!”班长大喊一声。
整个包间像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热闹起来,毕竟十多年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好多同学是真的真的十多年没见了。他们一个个的眼神期待又带着好奇望过来,这样的阵仗,比主持一场大型晚会还叫我紧张。
我扯出一个笑来,冲他们点点头:“好久没见了。”
“你是好久没见我们了,我们可是在电视上天天见你。”一个穿黑色无袖连衣裙的女人走过来,身侧牵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笑着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脸,回忆了一下,试探着喊出她的名字:“沈茉青?”
“是啊,同座位都不记得啦?”她在我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又指着身边人说,“这是我老公,会计事务所上班的。”
我睫毛微颤,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只是笑着点头:“记得,记得的,幸会。”
怎么不记得,我的同座位,在学校期间从来不会对我说一句话,我的饭盒被班里爱闹事的男同学藏起来的第一天,我急得额头冒汗,问你有没有看见他们藏在哪儿了,你和往常一样,连正眼都不朝我看一眼。那天,我呆呆坐在座位上,就这么度过了中午的时光,直到下午上第一节课,语文老师惊讶地从放粉笔的抽屉里拿出我的饭盒,问这个是谁的,全班都笑得乐不可支,你也是。
那时,我还没说话,一位男生抢着说:“是乐乔的,她说她要减肥。”
这位说话的男生,此时坐在我左手的第二张桌子边,正在朝我望过来,看见我的时候,他抬起手,对我挥了一挥。
我也只是笑笑。
宣凌从我身后走进来,只是跟班长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拉着我的手腕,带我到位置上就坐。我听见身后的人在议论:“宣凌还是这么酷啊……高中那会儿就拽得跟什么似的……”
我相信他也听到了,但是却没什么反应,我低头看着他的样子,笑道:“你今天怎么了啊到底,怪怪的哦。”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睛微虚地扫视了一下全班人:“你才是,你对着他们怎么还笑得出来。”
“难道我还哭啊?”我扬了下眉毛,随后笑容慢慢淡下去,拿起桌上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口,“不是你叫我别记仇吗……”
他抬起眼帘,看着我的眼睛:“你心里不膈应?”
我的眼睛却垂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皱了皱鼻子:“有点儿。”
这个时候,有人在我背后使劲拍了一下,差点没把我肺拍出来,我咳嗽半天,回过头,一看:
“范桃!!!”
“哎!!!”
我激动地与她抱在一起。
这是我高中真正的,真正的最好的朋友。
那时候她和我一样,也是胖胖的体型,因此班里的同学也给她起了外号,叫“饭桶”。后来,只要我的饭盒被藏起来了,都是她帮我偷偷拿出来,有时候她的也会被藏,然后换我去帮她拿。于是,两个在班里孤立无援的人,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范桃与我不同,我大学的时候每天坚持长跑,终于瘦了下来。而她体型虽然没什么改变,但天生一副好嗓子,现在在某大学当音乐老师,因为嗓音迷人,学校里另一位拉大提琴的男老师简直爱她到了骨子里,三年前两个人已经结婚了。那个时候我还没回国,只能跨洋发来视频祝福。
我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摸摸她隆起的肚子,问:“这是胖的还是有了啊?”
她笑得一脸甜腻,只是低下头使劲点着。
坐在身旁的宣凌也惊了,头凑过来:“真的啊!”
“骗你干嘛,五个月了都。”范桃伸出五个手指。
我惊喜地简直坐不住:“我要当干娘!”
宣凌凑热闹:“我是干爹!”
“你走开!”我回身打了他一下。
宣凌一闪身躲开,过会儿又冒出头来:“我是隔壁家王叔叔。”
这回轮到范桃锤他了:“小心我男人来nen死你!”
就在我和范桃聊天的过程中,包间里又产生了一波不小的高/潮,我和他们都转头向门口看过去。
“哟,校草大驾光临了。”有人起哄道。
欧阳衍来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摸了一下脑后的头发,呼吸微微有些紧张。
他来了。
范桃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整个高中,一直到毕业,一直到现在,如果说让我想象一个,我喜欢的人的形象,第一个就会冒出来的人。
他出现在门口,穿着黑色的西装,银色的领带,锃亮的皮鞋,梳得整齐的头发,比高中那会儿,更加容易让人心动。
十多年了,我已经改头换面了,现在的我,头发不再是比男生还短,165的身高,可以穿进S码的衣服,一切因为瘦了,眼睛大了,鼻子挺了,下巴尖了……
我不再丑了,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漂亮吧?
这样子的我,能否有一个机会。
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
“这是我未婚妻萧然。”
门后走进来一个女生,他们牵着手。
我朝后踉跄一步,手碰翻了身后桌子上的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