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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以己度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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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汨泺江一样寂静着,弱水三千鹅毛沉底。
风笛成亲那天在勤为径设了流水席,诸子百家全天休课。
陆卓提前一天告知尹久,同去风府道贺。
那是他第一次去一重径左柒栋宿舍,血染残阳的画卷中,远山近水,妖娆的一塌糊涂。
神渊在楼上的休息室给他的春宫男图着色,尹久帮忙调颜料。
“我觉得脸上带一点微微的红就够了。”
“眼神要波光潋滟,你这一点都不荡漾,我看着都硬不起来,不行。”
尹久面无表情:“配点荡漾的对白。”
狄御狗腿的涎笑道:“小渊的春宫男图小渊做主。”
尹久于是撂挑子不干了。
郁愤的走到窗边揉手指上的颜料,见陆卓站在院子里仰着满脸笑意。
软风拂暖。
尹久听到春天来了。
不假思索的从窗户跳了下去,直扑到陆卓怀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陆卓捏他的鼻子:“明明在这里住的开心,都不愿意回家。”
“才住了七天。”
“二十一秋了。”
尹久傻笑:“侯爷算术学的真好。”
狄御探出头来:“久久,小渊让我告诉你[柒零贰伍第二册]他改名叫[面瘫崩坏纪]了,趁着明天的喜事正式发行。”
“随他吧。”
陆卓拉着他走下山去:“笛子早先就有请帖,邀咱们风府赴宴,你可愿去?”
“白暮雪会去么。”
“去的。”
“宇翎公主呢。”
他课修结束后就把头发散开随意束在后面,倒是方便了陆卓拍头:“久,你又较什么劲。”
“那么你能说服我么。”
“我不能。”
“我想也是。”
陆卓无奈了:“你想要我怎么办。”
“你不知道我想要你怎么办吗。”
陆卓愣愣的看着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别样温柔还没冷却,原来是在做铺垫。
尹久没有闪躲,冷冽的笑靥像把刀子。
陆卓被刺,疼的尖锐。却不由的心存愧疚:“对不起。”
尹久任他小心翼翼的怀抱,慢慢收紧。听到陆卓恍惚着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够了陆卓。够了别再说了。咱们好好的,能好多久好多久吧。”
这样就算开诚布公了。
从现在起不再是陆卓捧着廉价的真心给他作践。
现在起就是他犯贱了,宁肯能耗多久就耗多久都放不开。
玛戈壁了,就这样贱。
那天,终是见了传说中的宇翎公主。
尹久还在为昨天晚上的纵欲过度疲惫不堪,陆卓倒是心旷神怡。今日他不是主角,一个漂漂亮亮的红包递上,揽着他漂漂亮亮的久儿,到水果派他们那边略寒暄过,便入了席。
一桌十几个位子很快坐满,大陆小卓的笑闹着。
尹久没几个认识的,话也几乎没有。
但陆卓的朋友都是很周全的人。时不时敬酒或荐哪道菜给他,完全不会让他有置身事外的尴尬错觉。
虽然他从来就缺乏为置身事外感到尴尬的自知。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饭到七分,宇翎公主来了。
并非臆想中多金尊玉贵的异性。
年十六岁的宇翎公主,略青涩的娇嫩模样。跟相熟的几个微笑见礼,便坐在陆卓身边。
很是安静的低着头,只偶尔跟身边的人小声说笑。
仿佛周遭的热闹都在情绪之外,她并不多明摆的没有融入,明明白白的眼里心里只有陆卓。
甚至陆卓对尹久不加掩饰的融洽娴熟相处,也没有让她看一眼。
尹久心里僵的发颤,土包子根深蒂固的小家子气在作祟,嫉妒的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他没有那种肃杀的霸气,每每这种时候,只想拼命的抹去自己的存在感。
像只蜷缩的蛹。
陆卓微笑,温和的看着宇翎,仿佛在听她说话。手掌却似不经意的放在尹久头上,轻轻抚摸。
直到尹久吃的差不多了,开始打量宴席上矜持但仍很吵的贵族们。
宇翎正说到自己将来出嫁时候,一定要宇桓哥哥亲临主持婚礼。
她一脸梦幻的看着身边这个她要嫁的人,又仿佛没有在看他:“你说好不好?”
陆卓夹了块鱼给她:“吃点东西吧。”
“宇桓哥哥跟你最亲近了,你去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的。”
“随你喜欢。”
宇翎当他应允了,羞涩的红着脸低下头去。
陆卓转向另一边凑近尹久亲昵道:“马上我要去跟他们几个闹洞房了,你可愿同去?还是我送你去橙子那边跟他们玩?”
“我想去勤为径那边玩。”
“怎么。”
“小渊的**今天首发,他们说要借着有钱人的宴席,开自己的庆典。”
“好吧,记得帮我抢本[面瘫崩坏纪],上次等到再版才买到的。”
“今天这两本书都有典藏版,给你和美澄留着的。”
陆卓笑道:“有心了。”
尹久忸怩道:“不是我让他留的。”
陆卓笑而不语。
“真的不是。”
“嗯。”
“我只是设计了几个封表纹样,问他要不要用来做几套特别版送朋友。”
陆卓忍不住揽着他的脑袋又亲又揉:“久,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可爱了。”
“一直。”
“哈哈。”
两人纠缠着招呼了一声,便提前离席了。
间隙尹久回身看了宇翎公主一眼,她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低着头,认真挑那块糖醋鱼肉里的刺。
午后晴光大好,尹久穿过陌生的喧嚣,走到勤为径中段,笑着融入那群最吵最欢脱的人。
神渊已经喝飞了,贼眼穿越众生,只剩下美人。扑在尹久怀里宝啊乖的一番上下其手。
尹久笑着跟他们举杯贺了一圈。
桌上那册[面瘫崩坏纪录],正翻到他囧囧的吃狄御烹饪作业的料理,评价说三月不识肉味。
神渊搭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叫你别去那边偏不听,又受气了?”
默了一会儿,尹久扭头把脸埋在他胸前:“嗯。”
神渊傻了。
“我看到宇翎公主了。”
“如何。”
“感觉不会再不甘心了。”
神渊用力抱了他一下:“没事。回娘家就好了。”
尹久嘲笑道:“真特么天生一对的狗男女。嗯。天打雷劈的绝配。”
类似一个极端,极端的会让自己过的舒坦的那种人。
可尹久仍住在安邦侯府。
隔天尹久回去,难得陆卓居然在书房里伏案用功。
也难得尹久居然有兴致,看了一眼那些类似账目的东西,随口问:“这是什么。”
“来看看。”
“风白衣坊的账目?”
“会看?”
“看过我家的。”
陆卓这才想起他家是有点小生意的。
尹久随手翻了几页去,一边喝茶:“不好看。”
陆卓乐了:“随你吧。过几天清明,我要去趟东北那边给我爹扫墓。皇上的意思是我再溜一圈,不着急回来。反正导师也在那边,等结业典礼再看情况回不回京。”
尹久低着头没说话。
“你不喜欢这些,我交给清澄帮忙整理。他每个月底会给你汇总,做好报告让你了解状况。”
“我能去看你么。”
“什么?”
尹久抬起头,平静而无辜的看着他:“我想你时候能去看你么。我现在能比马跑的还快。”
“久。”
“我不想和你分开的太久。”
“久儿。”
尹久咬着牙关克制声音的颤抖,眼泪啪嗒啪嗒的掉:“陆卓,你会很快忘了我的。”
陆卓上前紧紧抱住他,尹久才发现,他也在颤抖。
“我以为即便我再也不会出现,你也觉得无关紧要。
你跟澄子神渊狄御都能眉飞色舞溢于言表,他们是你真正认可的朋友。你待我却如陌生人一般冷淡。
你甚至都没有对我好好的笑过,话更是常常只说一半,就认为没有跟我交流的意义。
即便知道我要跟宇翎成亲,你也很冷淡的并无所谓。
我不敢逼迫你什么。除却舍不得,我想那只会让你离我更远。
我把风笛那四家的股份投在你名下,想你跟我,跟平阳有了联系。
我总以为你会随时消失,我怕到时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是我一朝春梦醒了。
所以我想不如我走。
只是偶尔看看你的话,或许不会被拒绝。”
尹久抓着他的衣襟,脸埋在他胸前,哭的透不过气。
很早就知道,再如何的嗔爱痴缠,都跨不过冷漠的距离。
他一直以为,他和陆卓都是那么冷的人,仿佛不会有激情。
不是早就知道的么,以己度人,也是很冷的笑话。
陆卓其人,尹久从不懂得。
就如他从来分辨不出自己的清寂,究竟是温柔还是冷漠。
清明雨后回暖,好象在一夜间全天下的花都开好了。
是陆卓到边城平遥的第十日清晨。
从城墙上遥望平阳方向,是群山和雾霭迷蒙。
有人拿着他的通传令求见。
陆卓回首,少年尹久一身原野清晨的潮湿,眉睫都沾满水气。他粲然一笑,陆卓便听见心内,有城廓倾覆。
尹久上前与他并肩,抱着手肘极目远眺,江山如画。
他居然在一个日夜走了那么长远的路,只为看他一眼。
这便是相思了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三日不见,如隔九秋。
九日不见,魂魄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