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的自我修养》北***B

60、第 60 章

　　我循声望去，芦苇丛走出一个年迈的老人家，他身材佝偻，鹤发鸡皮，叫我一时之间竟没认出是何人来。但他见到我确实一惊，唤道：“主母。”
　　这把声音加上这句主母，我顿时反应过来，这正是碧云洞里当年的大管家大狼头，只是他现在已经成了个老狼头，我心下感慨万千，不由觉得有些怅然，这一千年的光阴对于我来说虽然漫长，却没有任何的痕迹。而光阴对待这位老忠仆却是相当的无情，他脚步缓慢地走上前来，目中含泪，凄切地道：“您终于回来了，少洞主呢？怎么没和您一道回来？”
　　我心道，这不正站在我身边吗？却反过来一想，恐怕在大狼头的心里姜柏还是那个刚及我腰高的少年，心中怅然更甚，这还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了。我正要开口，回应他那灼灼目光，姜柏咳了一声。但大狼头急切的希望得知他家小主人的消息，故而熟视无睹。姜柏略感不爽，但在我面前还要撑几分老成脸面，故而耐着性子又咳嗽了几声，大狼头依旧没理他。
　　我见他目光中已有怒意，但隐忍不发地模样，甚是有趣，便暗自忍笑道。
　　“他……”
　　姜柏终究是按耐不住，丢出一句凉凉地呼唤。
　　“狼叔。”
　　没想到大狼头根本没听见去他的话，反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怒道：“老人家正在说话，你一个晚辈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姜柏这辈子没被几个人训过，据我说知，估计只有他那个死了一千多年的老子在世的时候才训斥他；我当年本着一个慈爱后娘的自我修养跟他说话都是和蔼万分，这些年来早就养成了习惯；他师父从来不训人，用的都是陈述语气，况且他师父训他，他受得起。但旁人训他，是万万没有的……故而姜柏没忍耐住，顿时炸毛，原形毕露中气十足地怒道：“老子是你少洞主！”
　　大狼头被他吼得一愣，盯着他那张脸看了足足一盏茶，姜柏被他盯得连火气都没了，摸着自己的脸，神色复杂喃喃道：“我长成这样真的很让你们难以接受吗？我是长残了还是怎么了？”
　　我安抚道：“你也稍微体谅一下老人家的接受能力吧。”
　　他反驳道：“你第一次见到我这张脸的时候，也是这样！”
　　当年那个乌龙现在想起来都叫我脸红，我掩饰着轻咳了两声，低声道：“我那不一样，情况特殊。”
　　他似乎也想起了当时手忙脚乱的状况，但这雄性的脸皮比我们雌性厚多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略微得意的轻笑了一声。
　　大狼头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睁大了一双老眼怔怔地盯着他，试探地唤道：“少……少主？”
　　姜柏叹了一声，收敛起笑意，肃然道：“狼叔，是我。我回来了。”
　　姜柏说这话时，并不是全然地放松，而是正经严肃又略带一丝威严。但大狼头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重逢喜悦之中，一时喜极而泣，凄切道：“少主人，您可算是回来了！真是祖宗保佑！今日我们狼头山遭此大劫，虽然那黑不溜找了个厉害的帮手，幸好我们狼头山历代的大王保佑，才能逢凶化吉。还把小主人您送回来了！老奴真是……真是……”他说到这处，已经哭的喘不过气来，姜柏神色复杂地将人扶住，认真地道：“我既回来了，便在不容许任何人欺辱我碧云洞。”
　　大狼头闻言亦是激动不已，有颇为遗憾地长叹了一声，道：“可惜少主人您回来的晚了，不能见到老祖宗们的英姿！方才他们的英灵化作狼魂与那凶兽搏斗，真可谓英勇非凡！”
　　“……”姜柏无奈道：“刚才那个不是老祖宗，是我。”
　　大狼头顿时哑然。
　　我赶忙出来打圆场，道：“大狼头这些年辛苦了，姜柏早已今非昔比，你莫要再忧心，我们这次回来便是要解决黑不溜的事。”
　　姜柏面色沉重地颔首。
　　恰是这时，有一个小妖来报，黑不溜的妖军正在靠近他们的藏身之地，询问该往何处逃。
　　姜柏冷笑了一声，道：“不必逃了，我去会他。”
　　小妖自然不识他，只是他这话说得威严，让传话的小妖有些迟疑，他用余光瞄向左右，不见乌鸦踪迹，便以求助的目光望向身边的大狼头。大狼头立刻拍了他脑袋一个大巴掌，呵斥道：“还不快听令去办，大王回来了！”
　　小妖惊道：“大王？”
　　我心下叹息，这担心的事还是冒出来了，这碧云洞中的小妖如今已经大多识不得姜柏了。大狼头活了这么多年，岂非看不出这些人情世故，闻言更怒，正要斥责，姜柏将他阻下，心平气和地道：“算了。”又朝那小妖道：“你去和兄弟们说，狼头山的狼主回来了，叫他们都带着别动，好生看着，我……不本座这就去解决黑不溜。”
　　小妖经过这么一个缓和，也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见姜柏没有责怪，立刻松了口气。这番吩咐，即刻应下，匆匆去了。

　　见他转身，姜柏便对我道：“我本想留着黑不溜查清当年的事情，今日看来，这厮真是翻了天，不能再留。默娘，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见他已经起了杀心，如今逆了他的意思劝解也没意思，况且姜宣的死，我倒希望他这辈子都别查清楚了，便道：“这不是个难事，你今日只管杀他便是。无论当日是何人指示，明面上都是他动的手，你杀了他祭你父亲与碧云洞这多年死在他手上的妖众在天之灵，又有何错？况且，正所谓‘风过留痕，雁过留声’，只要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有哪一样能不留下些蛛丝马迹？等到你大仇得报，剿了他的洞府，上下左右的搜上一搜，再问问当年的老人，总是能知道一二，彼时顺藤摸瓜，虽要再费些功夫也是日后的事，你不必忧心，只管今日的痛快就是。”
　　姜柏闻言一笑，道：“默娘知我，只是你不劝我三思，倒让我有些意外。”
　　我哄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该怎么顺着他的话说，便佯装无奈又宠溺地道：“我虽然希望你做事谨慎，但更希望你能活的高兴痛快。”
　　他笑意更深，目光中满含深情，意气风发地道：“在这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转瞬遁走，大狼头十分惊诧，担忧地问我道：“主母，这真使得？”
　　我挑眉道：“随我去看看，你便知了。你家少洞主现在，可是本事的很呢！”

　　我带着红痕与大狼头赶到黑不溜妖军驻扎之地，姜柏已经将黑不溜给杀了，金丝血蚕鞭再度饮满鲜血，地上皆是七零八落的尸首，每具尸体身上的伤口都很干净，因为皆是一招毙命。姜柏记得我方才说的话，留个几个年长的用血蚕丝缚住，其余的妖怪，连逃都不能逃出五步。
　　碧云洞围观地小妖们个个看的目瞪口呆，姜柏将血鞭收起时，他们尚未回过神来。
　　待到他们反应过来，顿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惊叹与喝彩，不知是人群里谁叫了一句，狼主。众妖便此起彼伏地喊道，狼主英勇！狼主英勇！碧云洞内修炼的妖怪主要是走兽，虽然待到乌鸦与红痕接手后也收下一些外来的飞禽妖族和草木精怪，但狼头山方圆百里本就以走兽为多，故而红痕亦说，如今洞里的编制，依旧以走兽为主。走兽们士气高昂起来，便不免一个个引颈长啸。
　　姜柏站在众妖中央，收起手上的金丝血蚕鞭，化作狼形，踏风而起，在空中长啸了一声，周围的小妖顿时安静下来。
　　我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不由随之澎湃，更为姜柏而感到高兴。
　　此时，天空上的战局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乌云散去，满月皎洁，纯白月光洒下一地银晖。姜柏以狼形踏月而来，停在我身前，我不禁屏住呼吸，静静的望着他灰蓝色的狼瞳。他又转瞬化作人形，牵起我的手，转向众妖，道：“碧云洞的兄弟们，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