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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雪初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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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星做媒,终是生生扯出一条红线将寒夜与凉月系了个结实。
夜尚有月伴,星犹有云陪,何人拾得旧忆,归还于她?
总是独自一人伫立在楼台西畔,时而有清风拂过,她又伸手去抓,却还是抓了个空。
似乎真的被人遗忘了。
漂亮哥哥,欢儿想你……
一千年前的某个夜晚,一如平日静谧,却与暴风雨前夕无异。
晴天霹雳,空气忽而躁动起来,黑栖谷的狐狸们顷刻间乱作一团。
天边飘过一块云朵,皑如天上雪,那是她第一次睁眼看到的世界。
那块云,就像雪白雪白的棉花糖。
很甜,她伸手去抓,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按下。
那只手上,挂着几串流苏,华丽的晶石闪着奇异的光。
嘘,他将食指放在唇前。
她听话地噤声,然后痴痴地望着他。
那是个极美的男人,远山清浅的眉,秋波明媚的眼,他冲她微微一笑,将她轻轻抱起,转身就走。
依偎在他怀里,隐隐散发着好闻的花香,她安静的享受着,不哭不闹。
荒郊野岭,杂草丛生处,男人将她轻放在一块砖瓦下,匆匆离开。
她目送着这个白衣男子,还有他身上时不时传来铜铃碰撞的声音。
冷风袭来,她不由缩了缩脑袋,推开掩盖在自己身上的瓦片,爬到干草堆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睡了。
她在生下来的第一天遇到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带她来到这个地方,将她小心翼翼地藏好,然后就不再过问。
嗯,算得上一场浪漫的邂逅,言已尽而意无穷,或许今生再不会相遇。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薄窗,照在脸上,醒了,白色的尾巴静静的呆在自己身边。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水蓝色。
“小狐狸,醒了?”白衣男子破门而入,她不由打了个激灵,扯过被子,躲闪到床角,只露出两只幽蓝色的眼睛。
这是她遇到的第二个人,同样俊美奕扬,腰间挂着一块葫芦形玉佩,一手拿着碗筷一手端着饭菜。
“哎呀,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要是吃了你,我那侄儿怎么办?”男人将鸡汤放在桌上,不消片刻便有浓香扑鼻,透过薄衾直入心脾。
“来来来,吃饭吃饭。”男子冲她笑了笑,男人那时也是这样笑,然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她“噌”的一下从床上跃到男子身上用爪子钩住那件不菲的衣裳。
“喵呜……”她挽留似的叫了一声,倾欢日后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发出这一声将会成为她此生最错误的决定。
男子似是觉得腰上一坠,见她挂在自己的衣服上,不怒反笑,“唉,小家伙,饿坏了吧,都猫叫了,快吃饭吧。”
如果倾欢当时会说话,她绝对要好好反驳一番,只可惜,她只会那一句,还是当初在破瓦下和恰巧路过的夜猫偷学来的。
喵……
倾欢的坚强意志始终没能敌过兰若泽的鸡汤,她本是静静地蜷缩在墙角,与他僵持着的,但不出片刻,倾欢就缴械投降了。
酒足饭饱,倾欢不知不觉便仰脸睡着了,梦中再次遇见了那个漂亮哥哥,他轻抚着自己的头……
所谓白日做梦也就罢了,居然还是春梦,做春梦倒也没什么,竟然还流口水,流口水也没事,但是为什么要无巧不巧地让兰若泽看到,于是,又是一顿嘲笑。
倾欢直接把头埋在了被里,这次任谁也叫不起了。
空气有点闷热,但片刻之后就清凉了,而且这凉意渐渐加重,从凉到冷,由冷到寒,不过须臾的事,倾欢不由睁开眼。
眼前再不是纱帐轻慢,而是白雪皑皑,远处的雪山勾连成片,高耸入云,天空蔚蓝依旧,倾欢想尽量曝露在阳光之下,奈何冬日虽明,却起不到丝毫取暖的作用,倾欢只得蜷缩成一团。
忽而,风声呼啸,似上古神兽愤怒的咆哮,如千年怨灵尘封的嘶吼,不觉一股刺骨的寒气渐渐笼罩在雪山之上,若有若无,竟渐渐蔓延开来,向四周弥散,转眼方圆几千里,便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寒气,飞雪连绵,阴冷凄清,一瞬间,倾欢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被冻结了,这里仿佛没有生灵的存在,而自己在这里便是个多余,倾向一心只想逃开,想着就缓缓向远离雪山的方向移动。
她的步子很慢,爪子在雪上印下了小小的印迹。
突然一缕寒光骤现,幽蓝的光从地表面升起,迅速地缠向倾欢的脚踝。
倾欢吃了一惊,想继续向前移动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向前半步。
“啊!”她大叫一声,用力地向前一扑,头撞在了冰上,随即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二次苏醒,倾欢睁开眼睛碰到的仍旧是个男人,不,准确来说,是个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穿了件干干净净的蓝色短衣,项间戴了一枚铃铛。
少年趴在床边睡着了,倾欢也趴下身,盯着少年,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声有规律地抖动着。
出于好奇,倾欢刚想伸爪摸摸这个少年,却被破门而入的兰若泽一声大喝给吓得缩回了手,“住手!”而这一声也将趴在床上熟睡的少年给吵醒了。
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见兰若泽出现,急忙站起身,行了个礼。
在清欢还没弄清这二人什么关系的时候,兰若泽已经走到跟前。
“你才刚醒,别随便乱摸,你知道,我为了给你熬这药,费了多少工夫,你居然到处乱碰,要是碰坏了怎么办!”兰若泽一脸担心倒是让倾欢受宠若惊,平日里这老头雷没少欺负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倾欢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兰若泽又急了,“虽说你这不是新身子,也用了好一段日子了,但是毕竟许久未用,难免有些锈涩,切记,千万不要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否则,后果自负!”
倾欢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的确有些不一样,雪白的毛,短小的躯干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瀑黑发,修长的四肢,兰若泽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谁知倾欢也没个预兆,猛地将枕头撇向兰若泽,兰若泽自是没有防备,准确中招,那一张俊脸便多了些许裂纹,“你个死老头,坏老头!”
兰若泽一边捂脸,一边不解问道,“诶,你个丫头,我千辛万苦帮你恢复人形,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嘶,我的这张俊脸啊……”
“居然还敢装作不知道!你这个死老头坏老头!活该被打死!”说罢,便要将被褥扔过去,“丫头,有能耐你扔啊!”兰若泽挑衅似的笑了笑,随手推了推站在一旁的少年,示意他去将他准备的东西取来。
世人分男女,衣蔽体,食住行,倾欢并不是完全不懂,这些基本常识她还是知道的,“糟老头,我没你想的那么笨,我就不扔,你能把我怎么样?”
“诶,你个死丫头,你到底扔不扔?”局势瞬间变成兰若泽逼良为娼,“不扔,不扔就不扔!”
“你……”兰若泽气得不行,脸上原本龟裂的纹路愈加扩大,在半边脸上蔓延开来,“师父,您要的东西。”
倾欢盯着兰若泽手上疑似衣服的物体,眼珠一转,低声下气道,“老头,好老头,这是你给我准备的?”
“是啊,这衣服,是我那侄儿送回来的,应该是你从前穿的衣服,快些试试吧。”兰若泽将衣服放在桌上,后者很是诧异兰若泽没有戏弄于她,“老头,你就这么给我了?”
“我可没时间和你置气,快些换上,我可是要赶快弄些湖底淤泥来,我的脸啊!”兰若泽边拂脸,边向门外移动。
屋子里转眼只剩倾欢和少年两人。
片刻,少年终于开了口,“那个,你是要换衣服吗?那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倾欢忍俊不禁,“哈哈,应该是吧,虽说兰若泽让你寸步不离地看着我,但就这片刻,也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先出去等我吧。”
少年闻言也走出房间,倾欢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却有几分熟悉,但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仔细一想头便生疼,于是干脆不想。
桌上的的衣服很漂亮,天蓝色的衣裳,似乎袖上还绣了成簇的繁花,倾欢迫不及待地想要穿上,怎料刚碰到这罗裳,倾欢便眼前一黑,跌倒在床上。
一个白衣男子推门而入,站在窗前,轻挥衣袖,丝缕红色的真气附在倾欢身上,然后他淡淡瞥了一眼桌上的衣裳,浅浅一笑,转眼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