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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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个新来的小太监叫连顺，绯烟笑他取了这么吉利的名字，定是多福之人。
婉宁无意去听他们的谈笑，见天色好了一些便坐在庭院里，看着天空发呆。
很难想到紫宸殿也有这样的庭院，她刚住入后殿便觉得这里与寻常宫殿不同，这次下床走动在墙壁捻了些粉灰查看，才发现此处竟是椒房。
太.祖皇帝与皇后鸾凤和鸣，后宫妃嫔不足十人，皇后体弱多病，太.祖皇帝体恤她，便在紫宸殿里为她修葺了一处宫殿，墙壁以花椒等芬香灰粉饰，气味芬芳，取花椒多子之义，更有暖宫驱寒的作用。
近日得见，婉宁才发觉传闻不假，紫宸殿竟然真有这样的地方。可是，紫宸殿那么多个后殿，王瑞喜当日偏偏把晕倒的她放在这里，也是费了心思。
思及至此，婉宁叫来岫玉，让她从昔泠殿里取一件宝物悄悄给王瑞喜送去，可是送什么才合适，婉宁有些犯难。
王瑞喜在皇帝身边当差多年，什么宝物没见过，随便挑一样送去怕是入不了他的眼，反而弄巧成拙。
婉宁想了又想，才道：“去把阿耶送我的那张虎皮拿来。”
这张虎皮贵在十分完整，薛志辛的箭术百步穿杨，两箭全射在猛虎的要害上，才得以如此完整的一张皮，可遇而不可求。
婉宁怕岫玉一人抬不动，让连顺也跟去了，连顺说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虎皮，去之前扭扭捏捏还有些害怕，惹得绯烟又大笑了一场。
“若有机会出宫，定要带他去狩猎场好生看看，涨涨胆识。”
婉宁也笑着点了点头，她虽然不会拳脚功夫，但薛家子弟骑马射箭是从小就学起来的，薛尧的箭术比起父亲有过之无不及，来长安后每每参加围场狩猎，飒爽英姿，赢得贵女们赞叹的目光，芳心暗许也是少不了。
然而，有如此绝妙箭术的薛尧最后失明了，想到这里，婉宁心中又是一痛。
岫玉走之前带着连顺来请辞，婉宁回过神来，道：“绯烟，你也跟他们一起回去，那些平日里需要的什物过来。”
“诺！”绯烟一边笑一边摸着连顺的脑袋，道，“姐姐带你去看看虎皮如何。”
连顺不过十三、四岁，身量与绯烟一般，不服气地反驳道：“什么姐姐！”
绯烟忽然学着老虎的怒吼声，把连顺吓了一跳，他便顺从地跟着绯烟和岫玉身后去了，婉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笑弯了眉眼。
绯烟他们一走，婉宁留在后殿散步，几个宫人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每每遇到她便屈身行礼，但是到了用膳的时辰，还不见他们折返，婉宁就有些急了。
不知从何时起，殿里的宫人越发忙碌，有的甚至忙到忘记给婉宁行礼就走了过去，然后惶恐的退回来补上。
“欸，你！”婉宁随便喊住他们其中一个。
侍女连忙停下，躬身问道：“薛娘子有何吩咐？”
“派人去昔泠殿看看，绯烟他们怎么还未回来。”婉宁说。
“奴知道了。”
侍女说罢便要退下，又被婉宁叫回来：“你们这都是在忙什么呢？”
她越看越觉得奇怪，不过是准备膳食，这些宫人未免也太忙碌了些，让她总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侍女答道：“陛下一会儿要过来与娘子一起用膳。”
又是李臻？
婉宁眉心一紧，他烧了她的宫殿，居然还敢来？
她长吁出一口气，方才压下怒火转为笑脸，对侍女道：“膳房在何处，我也去看看罢。”
婉宁这话把侍女吓得半死，王瑞喜再三吩咐他们要好好伺候，这怎么能让她下厨呢，可是，就凭她这小身板也执拗不过婉宁，不不，就算加上整个后殿的宫人都斗不过她一人。
婉宁不负众望，才到膳房不足半个时辰，就把十余名宫人累得气喘吁吁，可她还一副无辜的模样倚在门边看着他们。
众宫人可算是松了口气，但婉宁赖在这里不走，让他们提心吊胆的。
婉宁对着那个把她领过来的侍女眨了眨眼，说道：“待会儿第一个上我做的那道菜，明白了么？”
“奴明……明白。”侍女被她面上狡黠的笑容吓得一怔，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的。
婉宁又走到灶台边，往那道菜里撒了一把麻椒，用长勺子搅了又搅，把麻椒都盖在下面，看着上面冒出的热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臻，这都是你自找的。
婉宁从膳房出来，到殿里换了件衣服才把那股味儿压下去，想到再过不了多久李臻就会退朝回来与她一同用膳，忽然变得期待了许多。
这时，绯烟总算回了，岫玉与连顺送完虎皮也返回后殿。
绯烟带来了婉宁的胭脂水粉和她最喜欢的几件衣裳，昔泠殿只是膳房着了火，并没有影响到主殿，但是在膳房修葺好之前，回去住也诸多不便。
婉宁早知道是如此，如果李臻再烧了她那些宝贝衣裳和珠钗，那真的不是几把麻椒就能了结的仇。
“帮我梳妆。”婉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睡了几天起色恢复了许多，她唇角一扬，又道，“比平时稍浓一些。”
绯烟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起疑。
婉宁这边梳妆换衣都准备好了，李臻也从紫宸殿的大殿回来了，直接就来了后殿。
连顺的嗓音穿透了整个宫殿，婉宁还是坐在塌边一动也不动，如果她过早得意起来，定会被李臻看出破绽。
于是她理了理披帛，在榻上坐地，就等着李臻入殿。
李臻退朝后就过来了，也来不及换一身衣服，还穿着赤黄色的袍衫，袍衫上巨龙盘旋，左右臂上皆是云纹，绣工极其精细，定让尚功局的女官费尽了心思。
见他进来，婉宁这才起身相迎，福了福身道：“婉宁身体抱恙，接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李臻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
婉宁自然是当作听不见，说完她就稳稳地坐下了，也不看李臻，继续摆弄着她的披帛。
“王瑞喜！”
李臻高声一呼，王瑞喜就殷切地迎上来。
“用膳罢。”李臻说。
“诺！”王瑞喜躬身退下，后殿的宫人陆续进来，往食案上摆着一道道佳肴，婉宁悄悄瞥了一眼，她的那道菜就摆在眼前，婉宁做的是一道胡烧肉，虽是颜色看上去差了些，鱼目混珠，看起来倒也是那么回事。
婉宁起身走到案边坐下，李臻也掀衣而坐。
“这宫殿还住的习惯？”李臻问。
婉宁没好气道：“住不惯不也得住，昔泠殿这场火生的稀奇，就像有人刻意为之一般。”她话中有话，说罢便看着李臻。
李臻回望着婉宁，神色一如往常，叹了一声：“是啊，否则烧的就不只是膳房了。”
婉宁猛地吸了一口气将强怒火压下，盯着菜肴发呆，脑袋里想的都是过会儿李臻吃到麻椒的窘迫模样。
让皇帝吃瘪这样的事情，纵观偌大的永安宫，也只有婉宁一人敢为之，不仅如此，她还觉得，他烧了她的寝宫，她让他吃几口麻椒也算不了什么。
“听说你亲自下厨了？”李臻忽然看向婉宁，平静的黑眸难得有了些许波澜。
婉宁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陛下之前让女官教婉宁宫中的礼仪，还学会了几道陛下爱吃的菜肴，在殿里婉宁闲着便去试了试，本让婢女拿去倒掉，但他们在旁边劝说，好不好吃也是一番心意，还是端上来了。”
李臻闻言一怔，顺着婉宁的目光看去，落在面前的这盘菜上，细细盯着看了一番，好像也不是她说的那么糟，唇角不知不觉地上扬了一些。
“无妨，你的心意，朕定要试试。”说着，他便要连顺夹菜。
“陛下，看看就好，还是别吃了。” 婉宁拦了一句，心里提早偷乐起来，她用文火熬了许久，麻椒的味道应该早就沁入菜肴，吃一口就能让人找不到舌头，而且李臻只喜清淡，吃到麻椒定会十分不悦。
婉宁端坐在一旁，静静等着连顺把菜放到李臻碗里，看着他夹起肉片，就要吃下去。
李臻发觉婉宁的目光过于殷勤，便搁下著，道：“你不尝尝么？”
婉宁连忙作摆了摆手状：“还是算了罢。”
李臻笑着摇头，夹起肉片放在嘴里，婉宁紧紧盯着他看，但李臻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咀嚼几下还是咽了下去。
“还不错。”他这么说。
“是……么？”婉宁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难道有人把她的菜换掉了。
刚吃下的去那片肉又麻又辣，惹得李臻喉中发痒，但见婉宁那般期待，他竟然破天荒的不想拂了她的意思。
“还不错”这三字出口，李臻还以为说话的是别人，所以他轻咳了几声，定了定神续道，“但朕并不爱吃胡烧肉，下次做点别的罢。”
“嗯……”婉宁有些恍惚，盯着胡烧肉看了又看，也没看出被人换过的样子。
后来，李臻又吃了几口，皆没有出现不适，婉宁心中越发觉得奇怪，究竟是哪里算错了。
用完膳，李臻嘱咐她好生歇息就去了前殿，婉宁本就吃的不多，心中疑惑不解更是食不知味，在她发愣的时候，宫人们陆陆续续把菜肴撤下去。
“等等！”婉宁拦住了那个端走胡烧肉的侍女，侍女一惊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婉宁续道：“让我尝尝这道菜再端走。”
“诺！”侍女退至一旁。
婉宁夹了一小片肉，放在嘴里嚼了嚼，麻到嘴里发苦，她连忙吐了出来，绯烟给她倒了许多茶水，才把麻椒的味道盖下去。
婉宁被麻椒呛出了眼泪，也不知方才李臻神色不惊是如何做到的。
这边，李臻急急回到前殿，让王瑞喜从茶水到清酒，把殿里能喝的东西全端了上来，可喉中还是火辣辣的一片，舌头也麻得失去了知觉。
王瑞喜在一旁见了也是着急，想说又不敢说，只好叹道：“陛下这是何苦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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