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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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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鸿先没料到她会那么问。
他凝视着随风轻摆的柳枝,好半晌,方才转回视线,懒洋洋问道:“你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假话?”
“实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假话嘛,便是亲友和睦一家亲;实话嘛……”他目光微闪,弹了弹衣袖,哂然一笑,“实话就是我觉得待在那个地方不自在。不像自己家。”
望着江云昭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倒是真乐了,“别想了。这都怪我。我跟一个小丫头讲这些做什么?你又听不懂。”
江云昭不理会他那几句,仰起头问道:“你既然在王府过得并不开心,可曾想过离开王府去往别处?”
“离开?去哪?”
“哪里都好。”这个问题,江云昭倒没想好,毕竟她对廖家并不熟悉,“如今你年岁大了,不能住在宫中。可以去亲朋家住几年,也可以去外面好好游历一番。若你愿意,寻个职位历练些年月也是不错的选择。听闻你文采不错,今日看你身手亦是十分敏捷。”
廖鸿先笑道:“敢情你说了半晌就为了最后那句?怎么样,爷翻墙的姿势还不错吧?”
江云昭看他模样,知他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由有些气馁。她如今不过八岁,说话分量还是太轻了些。于是决定说出最后几句,他爱不爱听,那是他的事了。
“既然你在王府住得不开心,倒不如先离开几年。等你长大一些,能力足了手腕强了,想做什么做不到?又何必在羽翼未丰的时候和他们硬拼呢?”
她这次说得平平淡淡毫无波折,但廖鸿先细观她神色,发现她极其认真半分也不作假,不由愕然。
稍稍站近一些,他抬手比量了下眼前小姑娘的身高,还不到他胸口,便叹道:“你说你整天过的什么日子?旁人家八岁的孩子都还在为穿什么新衣裳而烦恼,你却镇日里思量着……”
想到今日种种,他摇了摇头,轻轻拽了下江云昭头上绑着的小揪揪,“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江云昭不喜与外男接触,侧头去避,没避开。心中烦躁,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要尽快些。时间不等人。”
“知道了!小小年纪就跟教引嬷嬷似的,长大了那还得了?!”
江云昭面皮薄,被他三番两次这样说,就有些脸红。很想转身就走不搭理他,可是此人在今晚出手相助,意义非凡。于是只能涨红着脸,硬邦邦地站在他跟前,再不发一言。
廖鸿先忍不住低低笑了,轻轻道了句“走罢”,便举步朝里行去。
谁知进到屋里,却发现里面多了两个陌生的妇人。二人脸色苍白,在丫鬟的帮扶下摇摇晃晃地站着。
廖鸿先本不欲搭理她们,谁知二人见到他后,竟是行了过来。
前头那名妇人容色娇艳些,捏着帕子说道:“多谢世子相助之恩。”
后面那人神色颇为倨傲,行过来面对廖鸿先后,明显神情和缓了许多,亦是行礼道谢。
先前的妇人又道:“老爷们病得太重起不来身,无法亲自前来,还望世子恕罪。”
廖鸿先隐约猜到了什么,回头朝江云昭看去。
平日那么温婉和善的女孩子,此时面上却满是冷意,静静地望着两名妇人。
廖鸿先勾了勾唇角,笑意未达眼底,了然说道:“原来是侯府的两位夫人。你们这病倒是好得快,不似侯爷和夫人,都还未能醒转。不过我半分也未帮过你们,如今你们这样特意来道谢,倒是出人意料了。”
二夫人马氏说道:“我们让大夫瞧得早,吃的药也早,自是好得快一些。”
连氏接道:“我们曾想帮忙,可惜七姑娘不让我们给侯爷和夫人诊病,这才延误了病情,使得侯爷他们病得更严重了些。”
言下之意,侯爷和秦氏的病都是江云昭给耽搁的了。
江云昭这才明白过来,俩人这样不顾身子不适专程跑了一趟,竟然是来恶人先告状的,不禁失笑,语气不善地说道:“婶婶们当真是不容易。”
廖鸿先没料到当着自己的面,两个长辈居然就开始欺负眼前这个小姑娘。心中讶然,口中却是笑道:“夫人们当真心底仁善。”
“可惜人善被人欺!”马氏捏着帕子擦着干干的眼底,“昭姐儿先前好生威风,竟是不问我一声,就将杨妈妈打了。”
“杨妈妈?”江云昭扬起了笑容,望向马氏,“二婶说的可是那个仗着二婶宠她便随意朝我乱叫、不将我放在眼里的奴才么?”
“昭姐儿怕是弄错了吧。”马氏抿了抿鬓发,“杨妈妈素来进退得当。会不会是昭姐儿你听错了话?”
连氏在一旁冷冰冰说道:“老七年岁小,听错了情有可原。二嫂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两人三言两语的,不用江云昭开口,就定了她‘人小听错’的‘罪证’了。
江云昭低眉浅笑,正欲驳斥,身边的少年拊掌笑了下,侧首问江云昭:“那个奴才当时朝你乱叫了?打了后,可有听话些?”
江云昭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的模样,应当是帮她的,便直言道:“没有。依然叫得十分欢畅。”
“你这可是做错了。”廖鸿先目光冷淡地在马氏和连氏身上扫了一圈,说道:“须知擒贼擒王,下次莫要打一个做不得准的奴才了。直接揍了她的主子,她也就不敢乱吠了。”
马氏和连氏哪里想到一个漂亮贵气的少年郎居然说出这样冷冰冰的话来?顿时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了。
眼见这边气氛僵持住了,江老夫人和江四老爷、四夫人都过来询问缘由。
说了些场面话后,廖鸿先到底不耐烦了。他不放心江云昭,让江云昭先行离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又等了会儿,估摸着她应当是回到宁园了,这才带了太医们告辞。
江云昭看望过父母后,便回屋歇息。孩童的身体经不得雷。刚刚躺下,就睡着了。再次睁眼,天色已经大亮。
望着眼前的帐顶,江云昭有一瞬间的迷茫。
困意渐渐退去,思维渐渐清明。她突然想起了昨日之事,猛地坐起身来,掀起被子下了床。
红螺正伏在桌子上打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看到江云昭未披外衫就起身,红螺唬了一跳,赶忙去拿她的外衫,边给她往身上套边急道:“姑娘哎,怎么就这么起来了?上午风凉,可不能冻着了。”
“母亲怎么样了?爹爹怎么样了?他们可都还好?”
“都好着呢。刚刚早饭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各吃了一碗粥。若不是袁大夫说初初康复不能吃太多,老爷还想再吃一碗的。”
“那就好。那就好。”江云昭呆愣愣地坐到椅子上,正暗暗松了口气,冷不防一个喷嚏冒了上来。她没能忍住,掩口打了出来。
红螺登时急了,拼命把她按回床上,脱下刚套上的外衫,拿出衣裳一件件仔细往她身上加。
“完了完了。夫人若是知道姑娘着了凉,可饶不了我!”
“什么事饶不了你?”蔻丹边说着边进了屋,看到江云昭已经穿戴整齐,笑道:“我这来得可是刚刚好。正赶上梳头。”
江云昭端坐在妆台前,这时想起一事,问道:“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他们,如何了?”
“还有些发虚,不过已经能够起身了。”蔻丹说道:“据说是用药早的关系。”
江云昭淡淡笑了下,垂眸不语。
待到江云昭收拾完毕去见父母的时候,侯爷和秦氏已经又睡了过去。
江云昭既觉得惋惜,责怪自己没能早点起来和爹娘说几句话;又觉得高兴,因为看到父母睡得安稳,就比什么都好。
回到屋子,昨夜之事一点点涌上心头。
河豚之事发生在中午。那之后郑妈妈和秦氏都加强了防备,河豚之事再无可能插进去。
若她想得没错,爹爹和娘亲应当是晚宴时候入口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用餐时她看得很仔细,母亲吃的饭菜和旁人是一样的。就连喝的酒,都是与别人一样,从同一个酒壶中倒出来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江云昭索性叫来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又唤来晚宴时在母亲和父亲身边伺候的红锦红芳。
“晚宴时候你们都在,也都听了我的吩咐伺候仔细、看仔细了。你们说一说当时爹爹娘亲都做了什么,我们也好一起想想,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茬子。”
几个丫鬟都不知是哪里的问题,只得各自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
红芳红锦将侯爷和秦氏二人晚上入口的酒水、点心、菜肴、饭食挨个点明,红螺和蔻丹也帮着留意过秦氏的吃食,不时在旁边补充一二。江云昭听了半晌,都没能想通关窍所在。
“再想想。我们还得再仔细想想。一定有什么是漏了的。”她喃喃说道。
一旁的红缨歪着头想了半天,说道:“没什么啊。夫人就是吃饭吃菜敬酒,没做别的了。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夫人拿着的酒杯很漂亮,奴婢没见过。”
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转瞬即逝。
江云昭一把拉过红缨,急切道:“你再说一遍。母亲当时……怎么着?”
红缨唬了一跳,讷讷地道:“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吃饭,吃菜,用用点心,敬敬酒。还有就是那杯子……”
“酒杯!”江云昭低喝一声,眸中之色越发冷肃,“你们可还记得母亲敬酒用的是什么杯子?”
“奴婢记得。”红螺上前半步,“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侯爷和夫人特意拿了御赐的那对白玉杯来用。”
“没错!”江云昭一下子站起身来,疾步朝外行去,“我们去瞧瞧那白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