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夏洛克Ashes and Wine》玖局半夏

4、承

　　当第二天傍晚再看见她这位消失了一天而且没有请示过的保镖加昨晚以后默认的“男友”的时候，希诺正在白金汉宫数不清的房间中的一间里喝着下午茶，对于径直走进来的人只是扬了扬眉，随口问道：“是那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先生又有什么麻烦需要劳动尊驾了吗？”

　　迈克罗夫特摇了摇头。希诺施施然放下茶盏走到面前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肩，刚想拿“职务之便”嘲讽他几句，却敏锐地捕捉到他似乎是因为吃痛而抽了抽的嘴角。她皱起眉细细的看了一眼，才发现他的额角也有不易察觉的青紫。

　　“所以说你的擅离职守的去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希诺难以置信地发问。

　　“我只是私下约赛德公爵会晤了一下，劝说他放弃了和大不列颠和亲的想法。”迈克罗夫特清了清嗓子。

　　“通过和他对揍一顿？”

　　“通过一些他并不想让世界知道的私密——如果他将来还想登上那个皇位的话。当然，平白被威胁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让人恼怒的事，不过我也并没有让着变成免费附赠。”

　　希诺一时无语，忍了忍才让自己尽量地听起来心平气和：“迈克罗夫特，你是个掌握他人短板的高手，这是你绝佳的才能。当时正如我和你说过的那样，你不应该如此草率，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到底是好处更多些还是代价更多些，并不是明面里能被人抓到痛处的处理方式就是最好的——真刀真枪的效果并不一定能够发挥到极致。”

　　迈克罗夫特干巴巴地接口：“我把这当做‘谢谢’了，如果你没有改变你不想做西班牙王妃的决定的话。”

　　希诺忍不住笑了，狡黠地眯了眯眼：“我当然从没有改变过决定，还有，嗯，谢谢。我希望赛德公爵没有悲惨到难以见人。”

　　“即使你再三评价诟病于我的草率，那并不代表我是个傻子。”迈克罗夫特再次皱眉，“他的那张小白脸依然能够继续颠倒众生。”

　　公主殿下微笑：“现在我知道你弟弟的毒舌从何而来了。”

　　青年哼了一声：“他那是无师自通。”

　　事件的后续似乎很完美，西班牙皇室本就未曾公开提出过结亲的意愿，而直到离开当日赛德公爵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百思不得其解的大英皇室自然不好意思纡尊降贵地拉下脸自己送上门去，于是这场尚未开始的危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弭于无形。

　　相比起皇室的吃了闷亏的无比郁闷，希诺殿下的兴高采烈着实是显得有些扎眼。兴致极高的公主殿下拖着她的保镖逛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而对于对方无数次不屑的鄙夷与拒绝，统统都只回答一句话：“嘿，我是公主，我给你发工资。”

　　而迈克罗夫特的多少不耐烦，都在看到她回过头来明媚张扬的微笑时，被深深掩埋了下去。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关于这份工作，关于这份感情，关于这个人。他只是决定尽心尽力地去完成保护她这件事，直到有一天把他招到这儿来的大管家威廉勋爵再次把他叫到面前，告诉他皇室当初与军情处商量的时间已经到了，而且军情五处的首长十分想念他这个得力的属下，坚持要他归职，因此哪怕皇室万分看重他的才干和能力，也不得不将他忍痛拨还给MI5——“让他在正确的地方发光发热。”

　　迈克罗夫特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消化了这个调令，然后面沉如水地问：“这真的是首长和陛下的意思吗？”

　　“我无权回答这个问题。”威廉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确实是希诺殿下的意思——她碰巧向女王提起了这个建议。”

　　迈克罗夫特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怒火中烧过了，以至于在进入公主殿下的起居室的会客厅时差点就不顾礼仪地摔门。

　　而此间的女主人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到来，挥挥手屏退仆人和侍女后，不急不忙地放下手中的下午茶：“看来你已经接到消息了。”

　　迈克罗夫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原因？”

　　“麦克，你为什么要生气？”希诺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你明知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青年几乎是气笑了：“这么说依靠公主殿下的荫蔽换来一个军情处的工作对我来说还是好事了？”

　　希诺平静地应对他的怒火：“别让你那可笑的高傲和自尊蒙蔽了眼睛，迈克罗夫特。你知道这并不是我的荫蔽，也不是皇家的赏赐，这本来就是你的生命轨迹。你属于MI5，你的心智手段都毫无疑问地会让你成为此间的佼佼者，那才是你的舞台和战场，而不是在皇室做一个保镖——这是因为我的任性才犯下的一个错，是我的胡闹让你遭受的无妄之灾。即便我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你，也迫切地希望这样每天能够看见你，但这并不是我能辜负的未来。我可以任性，但我不能对你自私。”

　　“麦克，你会是英国的支柱，一定会是。”

　　“多谢殿下的美意，在下并没有这么大的壮志雄心。”迈克罗夫特冷淡地回答。

　　“你一定会有的，”希诺却出乎意料地固执，“我们所处的世界里，不会有别的选择。我知道你在生气些什么，不是因为这个位置，而是因为我不是吗？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乱用公主的特权，也不该不和你商量——但你知道我其实从来都没有将你真正地当做一个雇员，我尊重你的一切，我只是想弥补一些因为我而导致的错误，尤其是在我日渐爱你的日子里，那总会让我如鲠在喉。对不起，麦克，但是这一次，请听我的，好吗？”

　　迈克罗夫特浅灰色的眼中冷峻的冰霜终于在她的注释中慢慢消融，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希诺忙不迭地点头，笑得眉眼弯弯：“遵命，福尔摩斯先生。”

　　正如希诺说的那样，回到MI5的迈克罗夫特简直如鱼得水，出色的判断能力和推理能力以及日渐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逐日收到上司的倚重和青睐，上升的势头让他十分迅速地成为了军情处颇有实权的新贵，而委以重任的结果就是每日都有数不清的情报和紧急事件缠身，包括万家团圆的圣诞节。在敷衍过一年一度的“家庭聚餐”上父辈们不痛不痒的关心后，希诺轻而易举地就甩掉了新任的保镖和女佣们，径直来到了海德公园——她和迈克罗夫特越好见面的地方，也是那个晚上她表明她的心意的地方。

　　迈克罗夫特一向是一个守时的人，尤其是在两人聚少离多的生活里与她的每一次见面。加之福尔摩斯家族良好的家教让他永远不会让一位女士久等。因此当约定的时间到了而他依旧没有露面之后，希诺就知道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绊住两人他。如果是事关家人，他不会吝啬于给她一个电话的时间，并且根据他一贯来无奈的描述，她也是在怀疑夏洛克.福尔摩斯会乐意与他的兄长一起度过一个完整的圣诞节，那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一个了——MI5的特殊任务，而且耗时旷日持久。

　　果然当迈克罗夫特解决掉一切必须要在当天解决的问题后赶到海德公园的时候，圣诞已经只剩最后的十几分钟了。相比于灯火依旧辉煌的街道，深夜的公园显得有些空旷寂静。

　　青年微微抿了抿嘴，攥在手中的手机被握紧又松开，似乎是犹豫现在是否是个致电的好时机，并且对于是否能取得原谅持保留态度。然而就在他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了他一直在寻觅的对象。

　　“你以为我已经走了？”金发姑娘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唔，不像你，迈克罗夫特，我一向都是一个很守时的人。”

　　被嘲讽了的迈克罗夫特并没有像在白厅里一样对着所有胆敢这样做的人轻描淡写反唇相讥到恨不得没有出生过，相反他看着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姑娘，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她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她不会浪费时间在那些无谓的小性子上，她太明白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也从来不拿自己去和他的工作抱负一争长短。她把自己藏在层出不穷的坏名声中，却在他面前展示着最真实的自己——并不是天使，却也不是恶魔，只是她。

　　他在如洗的月色中微微地弯了弯嘴角，眼前的姑娘的眼中有狡黠而温柔的笑意，竟让他恍然间有一种这样到白头的向往和冲动，在希诺上前一步来的时候伸手就揽过她深深吻下，希诺并没有羞涩退缩，顺其自然地回吻着，甚至在结束时还不忘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捉弄似地说：“这是惩罚，军情头子，因为你的不守时，而且我打赌你一定忘了圣诞礼物。”

　　迈克罗夫特的表情已经明白直接地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他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满脸幸灾乐祸的公主殿下：“所以你的结论是——”

　　“首先由于你的迟到我不得不自己吃掉了我亲手做的冰激凌蛋糕，因此导致我不得不重新去买了这份圣诞礼物——”希诺眨眨眼，坏笑着转到身旁的大树后抽出一把看上去古老又怪异的黑色长柄伞，“这会让你看上去像个完美的间谍，詹姆斯.邦德或者温斯顿.丘吉尔，总之就是这类人，你知道的，奇怪的象征——我知道它长得很丑，而你也知道这东西的重点不在礼物，而在惩罚。至于你的回礼，我就不计较了，但从明年开始，这辈子的一件都不要想落下，记得要给我惊喜。”

　　迈克罗夫特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接受了这份“礼物”，撇开他纵容她的部分，更多的是得益于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想法的性格，从而也导致了希诺的惩罚实际上并没有产生多少真实的效果，但是谁是胜利者对无论是谁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那只是两个人闲暇时斗智的消遣，而真正有意义的是此刻两人并肩走在灯火阑珊的伦敦街头，雪花簌簌地落满触目可及的一切，而他们慢慢踩着厚厚的积雪，甚至没有牵着手，但那不紧不慢的步伐和偶尔间的对视与低语，却无以言语地默契与亲和。

　　橙色的灯光倒影在白色的雪地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密密地交叠在一起，影影憧憧，起起落落。

　　“麦克，你会害怕和我一起对抗这个世界吗？”

　　“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