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拾肆】于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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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蒙蒙中，他恍惚看见人影，伸手去抓，却终于一手尘埃。空空的手掌叫他无所适从，牡丹花开了又谢，犹如人的离合悲欢，近在咫尺的愿景，又究竟是真是幻？
昏昏沉沉的黑暗里，恍惚仿佛有人不停的晃他，不停的唤他。迷失已久的心，又如亲身般，感受到那样的焦急、痛苦和绝望，叫他留恋的不肯向生命屈服。人世纵为逆旅，数十年匆匆游过，实在太短，太短...值得抓在手里的遗憾，又太多太多！
仿佛有人紧紧的抓着他，倔强的不肯放开，哪怕一分一秒。那样沉重痛苦的眷恋，叫他在迷失昏愦里也忍不住应出声来。
一声剧烈的咳喘，绮罗生终于醒了过来，看见面前人影，微微一怔，竟然是掌悬命。
“掌先生？”他微微意外，又看向空落落的手掌。为何他竟还活着？
掌悬命摆摆手，笑眯眯的，“你的命可真大！”他又替绮罗生把了把脉，确信了些，“本来你豁命牵动魂力破阵，应当力竭而亡，谁想长生丹炉与奇花诸宝中的灵力也被你牵了过来，恰好补充你流失的命元...洗筋易髓，因祸得福！”
“先生...可曾见恶...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绮罗生却无心于此，坐身起来，反而语带急切，却欲言又止，“她可无恙？”
“哦，你问那个小姑娘...她看起来可跟你有仇啊...”掌悬命犹豫。
“如何？”绮罗生禁不住道。
“哦，你躺下，”掌悬命朝他努努嘴，见他一怔，索性亲手将他按在榻上，又道，“闭上眼。”
绮罗生不知所谓，只道，“先生...”
“你这后生怎么不开窍！”掌悬命敲敲他脑袋，“闭上眼！装死！”待到差不多了，掌悬命忽然喊了起来。
“绮罗生啊！你虽然年纪不轻，可连老婆都还没！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然后就是门被撞开，桌椅倒地的声响。
闭着眼睛，他听到她哽咽嘶哑的声音，“你不是说能治好他吗！你、你这个庸医！”有人抓住他的手，微微颤抖。
有什么直直的陷入他心里，他已经再也装不下去，睁开了眼睛，静静看住面前的恶骨。她的眼眶通红，神色憔悴，却强忍着不肯落泪。
一见他好端端的居然睁开了眼睛，此刻才发现，他甚至连受伤的痕迹也没。她一愣，却重重一甩手，咬牙转身就走。
“恶骨！”他连忙起身，伸手便拉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那么冰凉冰凉，冷的像是她第一回看他时候的目光。那时候的她，像一只受困的小兽，用满布戒备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一点一点的教她那些东西...她神采奕奕的看着他说：“绮罗生，你教我。”
她不肯回头，仓皇地试图挣开，他却攥的更紧，然后他唤了一声，“恶骨。”
“我们还要这样下去吗？”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却透着连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温柔。
窗外有微风吹进来，整个屋子都静静的，只有绮罗生的声音清晰地回荡。恶骨整个人仿佛是定住了，肩膀微微的颤动，连带着被他握着的手也在颤抖，绮罗生握紧了她的手，走过去，轻轻将她揽在了怀里，阖上了眼睛，低低说道，“如果我欠了你的...为什么不让我用一辈子去还？”
在这样绵绵的话语里，有什么终于溃败，恶骨终于一下埋头进他怀里，像小兽一样呜咽了一声，却狠狠的咬住他的肩颈，像是用尽了力气，竭尽恨意、咬牙切齿——可是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呢？
他抱的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血骨之中，下巴紧紧的贴着她的发丝，空气中弥漫的，是熟悉却又缠绵的香气。肩上的痛感，却让他觉得整个心仿佛都愉悦满足了起来，他又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感受到彼此皮肤上真实的温度，亲近缠绵。
她埋头埋得更深，但衣衫上浸透的湿意，泄露了一丝情绪的震动。她紧紧的揽着他，仿佛害怕被再一次夺走藏在心头的珍惜。
绮罗生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在她耳畔道，“我们回家罢。”
“家？”恶骨一瞬怔忪，习惯了流浪，她哪里来得家呢？
“是，”绮罗生缓缓道，“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恶骨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来，眼眶有些红红的瞪着绮罗生，发丝还有乱扑扑的。
绮罗生低下头，唇触上她的额头。温暖的触感，使得恶骨一愣，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一掂脚，居然就亲了上去，有些害怕，又有些稚拙。一触即走。
绮罗生心中一动，顺着吻了上去，窸窸窣窣，辗辗转转，呼吸渐深，亲近又干净的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时候的朝朝暮暮，落日晚霞。
绮罗生带着恶骨，向掌悬命告别，掌悬命倒是很有深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过奇花八部的故地，早已是断壁颓垣，触及故景，难免有几分感慨，绮罗生蓦然停下，静静看了看周围。提臂挥刀，在石壁上刻出了一行字：
善恶无定数，
情意不由人。
恩义仇与恨，
归去玉阳江。
恶骨早在月之画舫的时候，也认得了不少字，抬头仔仔细细看这几个字，倒都认了出来，只是不懂得意思，她拉拉他袖子，“绮罗生，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低声道，“我们回去玉阳江，再也不分开了。”
“嗯，”她默默应了一声，有些高兴的拉紧他的手，偏头想了想，道，“绮罗生，以后你也教我这些吧，我也想学。”
“好，”一边拉紧了她的手，缓缓往前，他应道，“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拾肆】于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