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十年》方墨

5、宁愿是梦

　　直到吃上白水煮肉左岩都还没有真实的感觉。看着这片原生态的村落，左岩总觉得仍在梦里。

　　“顾行歌，这个梦好长，梦得好累，我不想再继续梦下去了。”左岩坐在兽皮毯上抱着膝盖喃声道，“我又不是导演，更不是编剧，这样奇幻的梦还是不要了吧！”

　　顾行歌往用石头垒成的炉灶里添了根树枝，回头看着左岩笑笑：“还以为是在做梦？”

　　“这不是梦吗？我们明明是来爬山的啊！你看韩鹏不在这里，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顾行歌拿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笑道：“可你看你的梦里是和我而不是和韩鹏一起，这足以说明不是梦了啊。”

　　“为什么这就说明不是梦了？韩鹏又没和咱们一起掉下来。”左岩低着头拿手指沿着兽皮的纹路划着，她和顾行歌掉了下来，韩鹏现在急坏了吧？她现在还在做梦，那肯定是昏迷了，这么长时间，韩鹏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左岩宁愿这是梦，这样她就能知道她在这里不会被杀死，她可以活着。这种想法带有极强的自我安慰心理，左岩想借此心安，在这危机四伏却力量渺小的情况下，能找到心安的借口太难，她不停说服自己，也试图说服顾行歌，好像两个人都相信了他们便安全了。

　　“哼，他没一起掉下来更好，这下医药费有人帮咱们付，咱俩不用担心没人管躺在山下。等咱俩好了，等让他请客，要不是他总叫我往左点往左点，咱俩怎么会掉下来？不会照相就算了，还瞎指挥！”

　　“如果是做梦，你怎么会在梦里说‘这是梦’呢？”顾行歌被左岩逗乐了。

　　“我经常会在梦里就知道是在做梦啊！”左岩抬起头认真道，忽然想起从前的一个梦，似乎可以当成她这个说法的支撑，“我以前还做梦梦到过咱三个去森林打猎，被老虎抓了吃进肚子里，特别真实，连老虎的胃壁上细小的褶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是学医的，平时又不爱看动物世界，怎么能知道老虎肠胃是什么样的呢？可是那个梦里特别真实，就和现在一模一样，在里面会疼，会受伤，还流血，然后我在梦里就跟你们说这是做梦呢，咱在老虎肚子里玩会儿，等我梦醒了就出来啦！”左岩不停强调那个梦的真实，不停和现在比较，似乎这样他们就真的是做梦了。

　　“哈哈！”顾行歌盯着左岩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眼中神采又要没了下去，便突然笑起来，“你做什么梦不好非得梦到被老虎吃掉？还要带上我。”

　　“谁叫咱感情好呗！”左岩又有了信心，瞪了顾行歌一眼，“我跟韩鹏讲的时候他还说我应该再梦到拿着扑克，咱仨可以在虎肚子里斗地主。”

　　“斗地主？哈哈！”顾行歌将陶罐放到火上煮水，回头对左岩道：“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你在梦里还想着我啊？”

　　“那是！”左岩拍拍手，眼睛转了转笑道：“你看我现在梦里还有你呢。所以你得记得把红包包厚一点啊！”

　　顾行歌呵呵笑了笑：“好啊！如果回去我一定不会忘了的。没想到你还这么财迷啊！”

　　“财迷怎么了？不舍得了？不舍得也没用，除非你赶紧找个人和我们一起结婚，这样咱们谁也不用给谁红包了！还有，咱还可以一起办婚礼，叫咱同学们一次准备俩红包!哈哈，想想就觉得好笑！”左岩美美得想着一起结婚的场景，伸手碰了碰顾行歌问道：“喂，顾行歌，韩鹏说你BOSS给你介绍了个女孩，怎么样，见面了吗？”

　　顾行歌装作没听到，就是不回头。

　　“喂！顾行歌！你听到没有，见面了吗？”左岩好奇心起，顾行歌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没呢，这不是还没约好见面就跑你梦里来了吗？”顾行歌终于开口道。

　　“哦，这倒是怨上我了啊！放心，等我醒来我马上帮你约她，怎么样？”左岩没等顾行歌回答又说道，“我的手机应该没电了，那就用韩鹏的打。你放心，必定帮你约到佳人。”

　　顾行歌没说话，只掏出手机递到左岩面前。左岩笑道：“好哇，这就等不及了？看来是个美女啊！好，我帮你约。你密码多少？”

　　“画个十字，先横后竖。”

　　“好的，等着哈！没想到你手机密码还没改啊。那女孩叫什么？”左岩点开通讯录，就等顾行歌说名字。顾行歌笑笑叫她猜，左岩哼哼道：“别以为我找不到。我打错了你可别怨我。我挨个打。”

　　顾行歌通讯录上的人左岩能认识一大半，挑了半天发现有一个很可疑的联系人，姓名一栏被顾行歌记做“A”，划在了“朋友’s”组里。左岩知道这个组名的意思是朋友的朋友，这还是她的记录方式。

　　“我觉得我应该收你专利费，真的。”左岩一边点开那个A等待接通，一边很认真地说道，“用别人的专利就应该做好被看穿的准备，你看，我这不就找了吗？小A是吧？还搞这么神秘，连姓名都不写，就怕我看到？”

　　顾行歌笑得无奈，盯着左岩手中的手机看，左岩是开了免提打的。

　　“怎么回事？没信号啊！”左岩猛地拍了一下头遗憾道：“哎呀，忘了这是做梦了！梦里面怎么会有信号呢？”

　　顾行歌低头不语。他知道左岩的恐慌，这些恐慌不安逼着她去说服自己是在做梦。他也希望这是一个梦。只是脖子上的伤口在疼痛发痒，无不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这是一片陌生的土地，这里的人是和原来的世界不同的。这里很落后，变异人很强大。从刚才的分肉来看这还是个弱肉强食的原始部落，还搞着平均分配。丛林处处是野兽，他和左岩如何才能生存下去？他们还能回去吗？如果这真的只是左岩的梦多好，他可以和她在她的梦境里同甘共苦，等醒来也不会再有遗憾。

　　“算了，还是等我醒过来再帮你约吧。”左岩将手机还给顾行歌，自己又抱了膝盖埋着头不再说话。

　　这是一个梦。

　　左岩在心里反复说着。这是一个梦，很长的梦，说不定等会儿韩鹏就能从空中出现，然后他们三个在这里斗地主呢。等她醒了她要给韩鹏好好讲讲这个梦。她要赶紧醒过来，韩鹏还等着她呢。他们明天要去登记，错过了明天下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得等到一个月以后了，还有婚纱店刚发来短信叫他们去试婚纱，再不去又得重新排队了。

　　“啪啪！”树枝烧炸的声音在静静的兽皮棚里显得异常清晰。左岩的眼泪也随之流了出来。

　　她不喜欢这个梦，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梦里没有韩鹏，这个梦里都是危机。利齿族的人只要动动手指她就会死掉，这里没有律法，杀人也不会判刑。韩鹏，你快把我叫醒啊！就算摔成了植物人，她还有感觉，她也能醒来啊！她马上就要和韩鹏结婚了，他们刚买了房子，房贷才还了三个月，她若不在，韩鹏一个人还贷款太辛苦。还有家具没买全，她和韩鹏还没选出衣柜的颜色是蓝色还是白色，昨天还为这个吵架。还有洗衣机，是选滚筒的还是立式的？还有端午节还没确定去谁家，她不在，韩鹏肯定决定去他家了啊！

　　“我觉得白水煮肉很不好吃。”顾行歌突然说道,“你的梦里竟然没有佐料，差评！”

　　“这里是原始社会，辣椒、葱姜蒜、八角茴香，油盐酱醋，通通还没出来呢！”左岩埋着头一动不动回应着，“要想吃大餐，你得打工升级，把我这梦境等级提高，最起码升到明朝清朝才行啊。随便差评，恶意买家，差评！”

　　“那是不是得我亲自种田动手才能升级了？”

　　“你不光得种田，还得打猎，还得提高原始人口，然后一步一步发展，变成奴隶社会，然后再分封建制，再成立封建王朝，历经秦汉隋唐，跨过宋元明清，打跑小日本，来到我现代中国。”左岩说着吸了吸鼻子，“还有，若是想吃大餐，你得工作赚钱，八大菜系轮番走一圈才算通关。”

　　“通关会有什么奖励？”

　　“通关了你就成神了，可以随便吃吃喝喝，可以接到我和韩鹏的请柬，参加我们的婚宴。到时候可别忘了红包要厚厚的。”

　　“那这关可真耗时间，上下五千年，我成了老妖精了。”

　　“放心，我们不嫌弃你，老妖精就老妖精，给你留着座。”

　　顾行歌又不说话了，他站起来拿了个陶琬，将煮开的菜汤倒了一碗递给左岩：“那这一碗就算我通关的第一步。积分多少？”

　　左岩捧过碗，手心里滚烫滚烫的，烫的她眼泪又出来了，烫的她说话都哽咽了：“叮！恭喜你，积分加一，欢迎开启游戏人生，由于您的努力，人类社会由远古步入了原始部落时期。从现在开始您的每一步努力都能加快人类的进程，真心祝福您能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走过人类社会的各个形态，最后到达美好的现代社会。”

　　“最后不是共产主义吗？”

　　“叮！由于游戏设定者的期望是21世纪初期，您的要求被返回，请您选择现代社会。”

　　“……”

　　顾行歌看着左岩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选择2014年。”

　　“叮！系统设置完毕，祝您玩得愉快！本游戏再次提醒您，‘游戏非人生，好玩莫沉溺’！”

　　“……”

　　顾行歌坐到左岩旁边，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陶罐轻声道：“快喝吧，喝完睡一觉。睡醒了，梦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