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灰伯爵

10、遗产

　　斜阳离去，朗月换上。
　　程欢挂了电话后手忙脚乱开车到市区的酒吧一条街去，因为要打官司她把车子给卖了，换了辆二手车代步。程喜的案子排期还有保释金都要钱，她们两姐妹还有没出生的孩子生活也要钱。难免会开始有所忧患，她启动车子时都是无法集中精神。
　　打电话来的是酒保，要程欢去把她妹妹带回去。
　　程欢十分费解有高待遇正职的程喜，仍瞒住她这个姐姐去做兼职，思及于此她有开始忧虑情绪，尽管医师多次劝告她还是无法停止忧虑的念头，不是不清楚自己早就被负面情绪占据，但偏偏无法抑制才糟心。

　　本埠最大的酒吧街座落在城中心的黄金地段，纸醉金迷是有名的烧钱窝温柔乡，程喜会来这里消费她不会惊讶，毕竟都曾是唐恕的女友之一，但是有一天程喜出现在这里兼职她就难以想象了。
　　找到她时，程喜已经醉醺醺窝在化妆室里，摩登女郎来来往往间都没人分出丝毫的注意力，这种落魄的境况看多了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事，来钱快还想不受苦真是异想天开。程欢扶起她瘫软的身子，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喊着唐恕的名字，低低哭泣似的质问他的寡情薄幸……
　　恨铁不成钢大抵说的就是程欢现在的心情，她咬咬牙捉起程喜的胳膊挂在自己身上，继而艰难地将程喜从化妆室往地下停车场抬。
　　在这种地方最难避免的就是遇上不想见的人，她们两姐妹可以逃掉唐恕，可不一定能逃掉他那些猪朋狗友——拦住了去路的是酒吧经理，高高瘦瘦眼神阴凉猥琐，他指着醉了的程喜说：“她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就得罪了客户，还害我们损失了好几万，就这么让你们走了我们可划不来！”
　　程欢大概也听懂了程喜到底做了些什么兼职，在不清楚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之前，她质问道：“你有什么证明她是这里的员工？”
　　“证明？我们这里所有人都能证明，是这个婆娘死乞白赖让我们江少给她一份工作的！没想到才上班就搞砸，真是给脸不要脸，既要当女表子又要立……”余下的话被程欢一巴掌打散，她鄙夷道：“不就是要钱吗？你省省口水，要管教也轮不到你多嘴！”
　　酒吧经理举起的手又愤愤放下，正所谓烂船也有三斤钉，乔家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也不是随便可以动手的，自认倒霉好了。他嘲讽地看向程欢说道：“钱？谁不知道乔太你与婆婆关系闹僵，没了零花钱自己的私房钱是得看紧点了！”
　　她心腔里像有一颗炸弹在不断跳表，气愤令胃部不断收缩，呼吸越发急了起来，她用尽力气去平复心跳，按住肚子虽然毫无作用也就图个心安，羞耻贴在额头她的脸火辣辣的痛，她慢慢地舒展僵硬的手指把程喜放稳在旁，抽出支票簿填下数字。默念着，有朝一日，必定加倍奉还！

　　如果不是江圣卓死死的扣住唐钰的手臂，他早就飞扑上前护住程欢，没有到那一刻他都不清楚原来自己的执念已是那么那么的深。江圣卓十分担忧，原本程喜就是他用来测试唐钰的一步棋，唐钰是他深交多年的好友，近几年来很少听到唐钰的感情烦恼，这次听到居然是这么一出。
　　唐钰是唐家最有力的继承人，比他好几个堂兄弟还要出色，要是他的弟弟——唐老太的心肝宝贝唐恕可以安分些，就更加完美。
　　甚至没有在乔家身上惹出祸事，也足够唐枫桦偷笑了。偏偏，两兄弟都在乔家这里栽了跟头。这不就要劳烦他这个局外人来牵制住唐钰，以免酿成大错。

　　“碰不得，关键是人家断定是不愿意接触你的！”唐钰甩开江圣卓的手，画公仔不需要画上墙，程欢是什么位置，他是什么位置，清楚得很，可是感情这回事若是可以控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苦情歌在街头巷尾传唱了。
　　程欢是一剂毒药，从在警局遇上那一刻若是避开那趟电梯，也许就……

　　搬运程喜到家后，顾不上料理她，程欢就飞奔到厕所去呕吐，前所未有的倦怠自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她跪在马桶前，紧握住浴缸边缘的指尖微微泛白，意识渐渐有些迷糊，另一只手伸到了水阀处，压下。
　　水顺着水龙头住满浴缸，她恍惚地将头放到慢慢放到水下，想象那是乔楚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就像没有消失过那样……呼吸、空气、灵魂，统统不作重要，他的身影有道光晕，她追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最后一束光消失在视线时，电话铃声拯救了她残存的意识，是乔母的电话。
　　“明天乔楚的律师约了我们，商讨关于遗产问题。”要不是私人号码，她会忍不住以为是秘书的通知。
　　那种逃避的鸵鸟情绪又再次蔓延全身，遗产，她参加了丈夫的葬礼，紧接下来就是他的遗产分配，如果哭泣有用，相信眼泪会是她流失最多的养分。

　　*
　　律师宣读遗嘱时，程欢已经很努力地去集中精神，可仍是徒劳。那位律师例行公事的就把乔楚的身后事，安置完毕，她很想质问为什么，明明他是个有血有肉曾经留在这个世界的所有，怎么会只是一张纸就能概括完毕？

　　“没有异议的话就请在这里签字确认！”律师望着程欢，疑惑地喊道：“程小姐？”程欢罔若置闻，签下字后瞪了律师一眼，乔母也不理会，脚步飘也似地离开。乔楚还没死，他只是躲起来给她和孩子一个惊喜而已，那个律师演技真糟糕，居然叫她程小姐，叫乔太不是更加入戏？
　　程欢一路默念：“说谎！”，一路往顶层走去。
　　这天台太熟悉了，上一次她就站在高处向下俯瞰，当时唐钰就站在门边的位置。她回过头去看门边，不知不觉间她又站到了同一个位置，唐钰也是。
　　听到她没头没脑一句：“你来了。”唐钰既惊又怕，很想上前去拉下程欢，又怕刺激到她。唯有原地踏步，思考对策。

　　不多时听到哭声，程欢走下护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乔楚……你在哪？我畏高！”唐钰身体先于思绪做出反应，牢牢锁住程欢的身躯，遏制了她所有行动，她仍旧在哭不为所动，上一次站在那的程欢去哪了？
　　他疑惑的双眸，没有任何办法能叫停。

　　——
　　乔楚留下的财产，保守估计过千万。据律师的讲法是，乔楚大学在德国求学上有一项医学发明，一直都在源源不断支付大金额给他，现在他将收款人权利移交给程欢。他死去前并不知道自己将会有一个小孩，所以他将投资的地产留给了乔母。
　　在签下名字后，陈芝微立马吩咐自己的律师拟定了转让书，打算把地产收益人填上程欢时，她竟然不知所踪。
　　陈芝微也就只能等下次见面再说，她的心情也是矛盾的，可这又能与谁说？程欢铁定心要去硬拼，她能共存亡，但是乔氏不能。再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唐家的血脉，就算唐枫桦会对程欢不利，但是唐家不会。
　　她可以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之内给她的儿媳予以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