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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新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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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天牢里,昏黄的光线映衬着唐毓泽苍白憔悴的脸颊。
秦梓寒将人紧紧揽在怀中,成亲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唐毓泽这么亲近。
他对唐毓泽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并且,一点也不爱她。
她只是自己被父母命令娶回来的女人,当他知道这桩婚事的时候,连婚期都已经定下来了。
正因如此,一直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才会在婚后宠妾灭妻,冷落了唐毓泽十几年。
可是,直到大难临头,他才明白自己有多蠢。
他宠爱的女人背叛他,他辅佐的皇子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他冷落的妻子却拼命保全他,他背弃的太子表哥为他四处奔走。
秦梓寒终于理解了,被流放的父亲临行前对他说的那句话:“清然,凭你所做的一切,你真的是,罪不容诛!”
秦梓寒不禁要为自己的愚蠢笑出声来,就在他入狱的那天夜里,他忠心辅佐了十几年的二皇子李瑾宇来看他,一同来的还有他曾经的爱妾杨镜,所有的真相都不言而喻了。
那天夜里,秦梓寒站在牢门前,冷冷的看着衣冠楚楚的二皇子终于露出他的真面目。
“李瑾宇,我真是蠢,扶持了你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你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清然,你与本宫也算相交已久,你也确实为本宫出了不少的力,本宫都记得,来年的清明、中元,本宫会记得让人祭奠你的。
还有秦大人和秦夫人,流放之地偏远,本宫定叫人照拂,你且安心上路便是。”说到得意处,李瑾宇笑得放肆,“至于小镜,就让她亲自来跟你告别吧。”
跟在李瑾宇身后作乖巧状的杨镜,看向秦梓寒时轻蔑的笑了笑,转头对李瑾宇说:“殿下,您说笑了。”
然后一副与秦梓寒无话可说的模样。
秦梓寒咬紧牙根,脸色甚是难看。
倒是唐毓泽,倚坐在墙边,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没有丝毫动容。
杨镜只觉得她的样子十分扎眼,从她进入秦府时,唐毓泽就一直是这般安稳不动,她自己也知道,唐毓泽从未把她放在眼里过。
可她越是无动于衷,杨镜越是想看她失态:“姐姐怎么也不说话呢?哦~是我忘了,姐姐身子一向不好,怕是受不住了吧?用不用……”
“不用。”唐毓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嘶哑的声音却很镇定,“不要得意的太早,二皇子应该知道,我祖父是开国功臣,曾得先皇赐免死金牌,荫蔽后人。有金牌在,我自可保夫君一命,现在就来为我们送行,恐怕为时尚早。”
唐毓泽此话一出,最先变了脸色的竟是秦梓寒,李瑾宇和杨镜却在愣怔之后齐齐大笑。
唐毓泽心沉了下来,果然出了什么事,不然唐家不可能到现在没有消息传来。
杨镜终于找到打击她的机会,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哈哈,真是谢谢姐姐的免死金牌了,不然我又怎么能站在这里和姐姐说话呢~"
唐毓泽只觉得伤痕累累的心终于没有力气跳动了,她闭上眼睛费力的喘息。
秦梓寒愧疚难当:“毓泽…”
秦梓寒没法解释什么,是他混账,唐家把金牌交给他后,他马上就用在了杨镜身上,他不能忍受她被伤到一分一毫,却丝毫没有考虑他的妻子。
更没有想到,到了这般境地,她还愿意救他,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愧疚自责顷刻间淹没了秦梓寒。
唐毓泽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秦梓寒上前手还没碰到她就被推开,唐毓泽走到李瑾宇面前,隔着牢门与他对视,声音嘶哑的刺耳。
“那么,你来这里还有什么目的?仅仅是落井下石不会太早了吗?秦家的罪名是意图拉拢太子,有不轨之图,可是,太子殿下现在还安然无恙,秦家平反也不过是时日问题罢了,二皇子怎么就如此笃定的来耀武扬威了呢?”
二皇子更得意了一点:“不早,本宫那位兄长大人为了秦家四处奔走就是最好的罪证,很快本宫的大业就再无阻碍了。至于目的,倒还真有一个。”
他朝身后的狱卒打了个手势,“动手!”
无论是唐毓泽还是秦梓寒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狱卒已经将唐毓泽带出牢房,秦梓寒困住牢房中,怒瞪着牢门外的人,心中恨极:“李瑾宇!你放开她!放开她!冲我来便是!李瑾宇!”
“啊――”唐毓泽的惨叫声几乎震破他的耳膜,李瑾宇竟然把她的左臂砍了下来,鲜血瞬间洇透了她半边身子,淌满地面。
“毓泽!!”秦梓寒双眼通红,十指紧紧抓着栏杆,留下十道血迹。
唐毓泽痛晕过去,二皇子捡起断臂,好像自言自语一样:“想不到还是个活的免死金牌啊,可惜可惜~”
直接撕开断臂上的衣袖,只见臂上刺了一个赦免的‘赦’字,二皇子抬头看秦梓寒。
“清然可知这个字的来历?据说是少夫人百天时,被她的祖母,也就是先皇的亲妹妹昭和长公主带进宫,先太后抱她的时候不小心指甲划伤了,她哭得让先皇心疼不已,先皇顺着伤痕留了此字,以示护佑她此生平安无忧。长辈们相继离世,这件事只剩唐家人知情了,不过唐家也清楚,这个字不是生机,反倒是祸害。”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秦梓寒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喑哑。
二皇子把断臂丢进了旁边的炭火盆里,冷笑一声,直接离开了。
杨镜看着秦梓寒几近癫狂的狼狈模样,嘲讽了一句:“死到临头,还挣扎什么,她还妄图救你呢!哼!真是天真!”
已经过去了两天。
唐毓泽失血过多,能残喘至今已是奇迹。
秦梓寒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了,不管是怀里奄奄一息的妻子,还是秦家。
他向来自负,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辅佐的皇子背叛,也从来不知自己竟然如此愚不可及,父亲说的没错,他真是罪不容诛啊!
“秦…秦梓寒…没能…救你,你不要…怪我…若是…”怀中人醒了,“若是有来生,我不会再嫁给…你的…不会再误你一生。”
秦梓寒听着她断断续续说着,有些出神,他觉得她其实真的很好,就像他曾经憧憬的未来妻子一样美好。
“秦梓寒。”唐毓泽声音大了一点,依旧粗粝嘶哑,“愿你来生能得心中所爱。”她恢复些精神,嘶喊了出来,“你我,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秦梓寒还在惊诧之中,短暂回光返照后的唐毓泽没有了呼吸,微阖的双眼失去了神采,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狠狠地折磨着他的心,原来她的死会让他如此难过,他紧紧抱着她,一起闭上了眼。
能与你一同死去,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宽恕。
他恍惚中看到了她的身影,她在向前奔跑,他努力的追逐,他呼唤着,可是她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应,他拼命的跑,他要追上去,抱住她,向她道歉、忏悔,然后亲吻她,好好爱护她,一辈子。
他追上了,拉住了她的手,转过身来的是那张灰白没有生机的面容,以及鲜血淋漓的左肩……
“毓泽!”他突然睁开双眼,惊慌、茫然、不知所措。
入目的是熟悉的葱绿帏帐,这是他书房的内室,出事入狱前的一年里他常宿在杨镜房里,而在这之前的十来年他都是宿在这里。
至于主卧,成亲前一夜就再没踏入过了,当时只要想到那满室红罗,他就厌恶,现在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该起身了,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让奴婢们进来服侍您梳洗吧!”外面传来的是秦梓寒身边大丫鬟兰影的声音。
大喜?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
“大少爷?”兰影还在外面催促。
“进来吧。”
兰影带几个丫鬟推门进来,为秦梓寒梳洗更衣……
秦梓寒有些木然的配合着,大红的新郎服刺痛了他的眼,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只要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唐毓泽,他就无比激动。
毓泽,毓泽,毓泽……秦梓寒现在满心满脑都只剩下这个名字了。
还能见到她,她还活着,她好好的,她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了,除了‘得心中所爱’,其他什么‘不会嫁给你’‘生生世世,不复相见’都不会成真的。
“大少爷。”兰影轻唤了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我听人说了,新夫人是个极漂亮的,而且温柔贤惠,您见了定会喜欢。”
前世,兰影也说过这些话,只是他不耐烦听,直接叫她闭嘴了,此时他迫切想要更了解一些,想知道他到底错过多少。
“我一定会喜欢?是啊,会的。”
兰影以为大少爷还在不满,努力劝慰:“大少爷,别人或许不知道您想的,但奴婢懂,您见了新夫人就会明白奴婢是没有半点虚言的,就连大小姐都说新夫人是个顶好的呢!”
兰影口中的大小姐,是秦梓寒的庶妹秦子荷,虽是庶女,却也是秦家唯一的女儿,性子骄矜的很,连秦子荷都会夸赞,他的小妻子该有多优秀呢!
真是越想越觉得心里痒痒,真想马上见到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