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月令》墨淮音

1、正月

　　[叶all]行月令·正月·苏沐秋
　　梗来自BBC纪录片【……

　　脑！！！！！！洞！！！大脑洞！！！！！！

　　架空古风设定/系列文/每章独立/可单独食用/CP洁癖慎/剧情坑不HE/不喜勿喷/慢更不坑/叶神生快
　　嗯，既然有人说虐了，那么我就敢光明正大的说这文是虐的了【顶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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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秋阁。

　　“此次委托叶秋阁主所杀的，就是此人。”男人拍下一张纸，“听闻只要阁主出手杀人，便一定不会失手。不知百两黄金，请不请得到叶阁主？”

　　叶修抬眼，扫了一眼一旁的黑檀木箱，便接过纸，低头看了起来。

　　只见纸上画着一青年，眉目俊秀；许是画工技艺高超，叶修总觉这青年的眸中，透着一股飞扬的神采，又似带着愉悦的笑意。

　　“苏沐秋……”

　　男人慌忙说道：“这人武艺了得，曾杀我——”

　　“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叶修懒洋洋地打断。“金子，我收下了。”

　　＊

　　山野寂静。

　　一匹黑马踏雪而过，留下一行蹄印，又很快被纷飞大雪掩盖。

　　马行至旷野中孤零零一处客栈。主人勒马，翻身而下，随后推门进了客栈。

　　“不知这大年三十的，老板还留不留客啊？”环顾四周，叶修朗声道。

　　“咦？”孩童稚嫩的嗓音：“哥哥，有人来啦！”

　　叶修这才发现，角落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个小女孩。女孩正值豆蔻年华，穿着朴素的布衣，是洗旧的红色；头发用红绳儿结了两个发髻，一张漂亮的小脸在昏暗的客栈里格外明艳。

　　“来啦！”青年带着笑意的声音。

　　叶修循声看去，一俊秀的青年端着一盘菜自厨房走出。一双眼神采飞扬，又流转着愉悦的笑意。

　　“这荒郊野外，方圆百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若不留少侠，少侠恐怕就要在这大雪中守岁了！”青年把那盘菜放在女孩面前，随后擦擦手，微笑着说，“楼上四间皆是空房，少侠可自选顺眼的住。”

　　“那遍麻烦了。”叶修回以微笑，走上楼，笑容渐渐加深。

　　身后，青年看着他，微微眯起眼。

　　“这大年三十，少侠孤身一人，不如和我兄妹二人一块儿吃顿年夜饭？”

　　“那便有劳了。”叶修挥挥手，推开一扇门，便走了进去。

　　＊

　　“在下苏沐秋。”青年一边将饭端上桌，一边介绍道：“家妹，苏沐橙。”

　　“叶修。”叶修接过饭，帮苏沐秋摆好碗筷。

　　苏沐橙笑嘻嘻地看看这个陌生的男子，唤了声“哥哥好！”然后又转过去看苏沐秋，等他坐下来来吃饭。

　　“苏老板，这平时，就跟妹妹生活在这荒郊野外？”叶修见这不大的客栈只有这两个不大的人，好奇问道。

　　“我与沐橙自小相依为命，幸而这家客栈老板好心收留了我俩，只可惜老板无辜卷入江湖争斗，做了冤死鬼……于是这里只剩了我们兄妹二人。客栈平时生意虽然冷清，却还够我二人生活。”

　　叶修看看兄妹二人，大的仍旧愉悦微笑，小的也丝毫不因悲惨身世神伤，笑嘻嘻地抓起筷子，就准备夹菜。

　　心下正感叹着，就听苏沐秋慢悠悠道：“沐橙。”

　　“嗯？”苏沐橙夹起一块鸡蛋，听到兄长声音，便停下来抬头看他。

　　苏沐秋依旧不紧不慢：“这菜，不能吃。”

　　苏沐橙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再抬头看向叶修时，那双水灵灵的眼中，只余警戒之色。

　　叶修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手撑着头，看着苏沐秋。

　　“沐橙，先进屋里去。”苏沐秋道。

　　苏沐橙眼中满是担心，却一言不发，乖顺地进了屋。

　　苏沐秋仍旧一副愉悦的样子，看着叶修，神色不变，慢悠悠道：“阁下既然是高手，又何必用这种下作手段取在下性命？”

　　叶修知目的败露，也不再掩饰，问道：“苏老板如何得知，在下在这菜中下了毒？”

　　苏沐秋笑：“我本不知。”

　　居然被诓了……叶修心里暗自无奈，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知阁下是来杀我的，还是来取我兄妹二人性命？”

　　“我只杀你一人。”

　　“哦？那不知阁下，有几成把握能杀了我呢？”

　　叶修盯着苏沐秋神采飞扬的眼，微笑，“十成。”

　　苏沐秋挑眉，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双手微微收起……

　　烛火跳动了一下，随即熄灭。

　　叶修伸手，夹住堪堪飞至咽喉前的柳叶刀。

　　黑暗中，一阵劲风袭面而来。

　　叶修身形一闪，拔出贴身的匕首，反手一刺，却连苏沐秋衣角也没有碰到。

　　苏沐秋身形如鬼魅，飞身而退后又立马移至叶修身后，一手撒了一把柳叶刀，一手抄起短剑，刺向叶修后心。

　　叶修侧身闪过，刀钉入桌面，整齐的五声。

　　也是二人打斗时，唯一碰到桌椅的声响。

　　一来一往，两个人居然无法伤到对方分毫。

　　苏沐秋眉间从容渐渐被严肃取代。混迹江湖许久，他从未遇到敌手。可这人，却与自己实力相当，甚至……

　　窗外，漫山白雪微亮。借着微光，苏沐秋却突然看见叶修移形时，露出了微不可察的一点破绽！

　　机会！

　　毫不犹豫地，苏沐秋飞身上前，叶修却无处闪躲，只得挥起匕首。

　　短剑深深刺入皮肉。

　　一声脆响，匕首落地。

　　微光中，叶修看到苏沐秋微笑：“你输了。”

　　那双眼，却比窗外漫山白雪更明亮。

　　这样的一个人……

　　叶修点了蜡，走到苏沐秋身前，抬手，抹掉青年颊上的血迹，盯着青年漂亮的双眼：“不，是你输了。”

　　苏沐秋色变。

　　居然不惜受伤取得近身的机会，这人，着实可怕。

　　瞬间，短剑抵住叶修咽喉。

　　“解药。”

　　叶修却丝毫不在意已经将皮肉割破的剑锋，兀自盯着苏沐秋，轻声道：“这世上，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所以，此毒没有解药。”

　　天地寂静。

　　漫天飞雪中，唯有这一处客栈透着温暖的光。

　　烛光中，两个身影相对无间，像挚友，像恋人，像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想要过对方性命。

　　烛火暧昧不明。苏沐秋从这个被自己用剑抵着要害的男子眼中，似乎看到了几分惋惜，甚至……几分温柔。

　　“罢了。”苏沐秋轻叹一口气，放下剑。

　　“大不了一死……”又犹豫了一下，目光飘向里屋。

　　“我妹妹……”

　　“我答应你，不会杀她。”

　　“这毒，无色无味，状如清水，却无药可解。一月之后，中毒者会在睡梦中死去。”

　　“一个月吗……”苏沐秋笑笑：“谢谢了。”

　　又是一阵沉默，苏沐秋目光移向叶修仍旧在自己脸上的双手，挑眉。

　　叶修大笑，放手。

　　“其实在下厨艺也算不错，这大年三十的，还是得好好吃一顿！”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说的是啊！”苏沐秋也笑着跟上：“沐橙！把桌上饭菜倒了去！哥再给你做！”

　　＊

　　苏沐橙皱着小脸，盯着坐在桌上嗑瓜子的叶修，娇声呵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客人，住店，不行吗？”

　　“可是你想杀了我们！”苏沐橙瞪眼。

　　叶修将刚剥下的瓜子喂给苏沐橙，捏捏她的脸，笑：“我不杀你。”

　　精光闪过，叶修夹住一片柳叶刀。

　　苏沐秋冲过来，怒：“叶修！放开我妹妹！你给沐橙吃了什么？”

　　叶修莫名其妙地把瓜子扔进嘴里。

　　苏沐橙愣愣道：“瓜子……”

　　叶修拍拍苏沐秋的肩：“沐秋放心，我答应你不会伤害沐橙，故我不会食言。”

　　苏沐秋拽住叶修手腕将他拉出客栈，随后低声问：“你为何还不走？”

　　“大年初一，苏老板为何急着赶在下走？”叶修笑着看着他。

　　苏沐秋指指自己尚留着一道伤疤的颊，道：“你目的明明已经达成。”

　　“不走，我付过房钱了。”叶修说。

　　苏沐秋诧异：“何时？明明连昨晚的饭钱都没有付过。”

　　叶修拉起苏沐秋的手，拍下一根金条：“方才！”

　　“我可没零碎银两给你。”

　　“谁说要你给了？苏老板大过年肯收留叶某，叶某感激不尽！”

　　苏沐秋有些悲伤地笑笑：“……你倒是财大气粗……”

　　叶修正了正脸色，问：“沐橙，你打算怎么办？”

　　“离此最近处，是嘉世的地方。”

　　“你要让她去学武？”

　　“乱世之中，总要学会自保。”又笑，“和你这个罪魁祸首谈论沐橙的去向，还真是……”

　　叶修盯着苏沐秋，那双有神的双眼暗淡了些许，却是满满的温柔。

　　“真期望看见沐橙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看不到了呢。”

　　叶修静静地看着他，片刻，有晶莹白絮飘下。

　　下雪了。

　　＊

　　同苏家兄妹相处短短十几日，叶修却恍然有隔世之感；叶修就在这荒郊野外一方小小的客栈，过了十几日宛若桃源一般与世隔绝的宁静生活。

　　恐怕这世上只有苏沐秋一人，能对待仇人淡然甚至如同挚友了。

　　苏沐橙起初还对叶修抱有敌意，可后来因为自己兄长对待这个人的态度，小姑娘也开始慢慢接受这个寄居在客栈的怪客人了，甚至还有点粘叶修。可苏沐秋担心妹妹被叶修教坏，便总看着她，不准叶修未经自己同意就把她带去玩。

　　二人闲时会在院中空地比武，苏沐橙便被哥哥裹成一个小棉球，坐到一旁看。

　　叶修有时会输，但赢的次数更多。这点不知苏沐秋是否知道，总归他是绝计不会承认的。但这些比试的胜负，都被苏沐橙认真地记了下来。

　　每当苏沐橙想拿给苏沐秋看，却被青年笑着拒绝时，叶修看着那双神采飞扬的眼，心中惋惜之情便愈盛。

　　此生唯一一位对手，挚友，却活不过几日。

　　将苏沐橙送到嘉世的那天，难得晴朗了几日的天变得灰蒙蒙的。

　　小姑娘乖巧地被嘉世的管事牵着，冲着哥哥挥手，却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苏沐秋终究没有忍心再回头看妹妹一眼。

　　下山时，雪果然飘了下来，沉闷的灰色。

　　苏沐秋撑开一把伞，偏头，见叶修无伞，便不动声色地向那里靠了靠。

　　二人共撑一伞，一人一半，衣衫半湿。

　　山脚下，牵了马，苏沐秋的眼神却有些茫然。

　　看叶修看着，笑笑：“沐橙已送走了，反倒不知道要干什么。”

　　“还有一天呢。”叶修平静道。

　　“还有一天啊……”苏沐秋仰头轻叹：“平时总觉一生也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如今才发觉时间……还是不够啊……”

　　叶修沉默片刻，猛地将青年拥入怀中。

　　伞掉在地上，转了一圈，停在脚下。

　　马儿也没有响动。静止。唯有愈大的雪纷纷扬扬。

　　“叶修。”苏沐秋开口。

　　“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你还是走吧。”

　　叶修不动，闷闷道：“我付了房钱。”

　　苏沐秋推开他，面上却是轻松的笑意：“客栈，关门了。自小便为生计奔波，出生入死这么些年，这次，我要好好歇一歇了。”

　　随后，捡起伞，上马疾驰而去。

　　直到那背影消失，叶修方才上马，沿着三个人来时的方向慢慢返回。

　　＊

　　从前以为天下无敌，便闲来接接给人家报仇的生意。那委托的人，抑或是被杀的人，他从来都不曾注意。

　　手起，刀落，便结束了别人的悲欢离合。

　　可现在才知，那些悲欢离合，却能让本已貌似看破的尘世，如此鲜活。

　　快乐，悲伤，惋惜，还有……另一种叶修并不想宣之于口的感情，短短一个月，他已全部感受到。

　　叶修坐在客栈的房顶上，目光盯着远处。

　　日落时分，一人撑着伞自远处缓缓而来，随后进门。

　　叶修抖抖身上的雪，看那个熟悉的房间点了灯。

　　他便一直看着，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是这样看着。

　　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天地间，只有这一处散发着温暖的光。

　　却不知过了多久，那光影跳动了一下，像是宣告着什么一般。

　　黑暗又将这一小片净土吞噬。

　　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