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货居异话》流氓文人

3、无声（下）

　　女人赶去的时候，男人正吵着要离开医院，她急切地问他：“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要不要紧？”一旁的护士刚要说话，男人就截断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说罢就把她搂入怀中。护士在一旁有些尴尬，干巴巴说道：“出院的时候别忘了缴费。”就离开了。女人想去询问医生男人的情况，但男人不让她走，他说他想她了，要她多陪陪他。当天，在男人的坚持下，他们离开了医院，一路上女人一直在问：“你是不是得了重病？”男人无奈，圈住她对她说：“我帮你儿子找份工作，好不好？也给你以后有个依靠……”
　　“那你会娶我吗？”女人试探着问。
　　“……或许，不行了……”男人说道，女人的不详感扩大，她忍住就要滴下的泪，心中某些猜想已被证实……
　　她急匆匆的赶回家，想要拿出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不管他生了什么病，自己是一定要救他的！但她发现家里的门开着，儿子还坐在地上，一如早上她离开时的姿势，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女人慌忙往自己房间跑去，一番检查之后，她发现家里的现金，存折，银行卡都没了。
　　“是不是你干的？”女人用颤抖的声音问男孩，男孩却一动不动也不置一词。
　　“你把我的钱拿到哪里去了？”她扑到男孩面前，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陷到肉里，男孩抬头看她，眼神空洞又幽暗，就像最深的夜，或者能吞噬一切的泥沼，一旦陷入，挣扎不得……女人吓了一跳，慌忙推开他，她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对男孩叫嚷道：“是你爸让你这么做的吧？我告诉你，我不欠你的，更不欠你爸！是你们欠我的！你们欠我的！”女人绝望的哭喊起来，慢慢的跪坐在地上。看到她这样，男孩默默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嘴动了动，好想在说些什么，然而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他靠近她，想拉起她，想让她看着自己。
　　“滚！滚！”女人猛地将他推开，“明天，明天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不然我就报警！我要让你坐牢！”女人竭嘶底里的吼叫完，就把自己的房门狠狠砸上，男孩站在她门口，伸手转动房门的把手，然而把手却纹丝不动，男孩脸上的表情像在自嘲，他动了动口，他口型分明是：真傻……然而他说的是他的母亲，还是他自己？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把造型特异的匕首，闪着幽幽的白光，男孩定定的看着匕首，那眼神似乎是……看着希望……

　　女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男人，男人很生气，他骂道：“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你是他妈，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为你想想？这么多年只有我看到你有多辛苦，我原以为他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没想到，他真是像极了他爸爸，自私又冷漠。”顿了顿，男人又道：“我去跟他谈谈，说服他把东西还给你，以后如果想通了，你才会再见他。”
　　“那你可不能对他动粗。”女人对他说道，她很担心他现在的身体。
　　“放心，我才不会替他爸尽义务呢，而且他毕竟只是个孩子。”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特别真诚，真诚得让女人瞬间迷恋上他，女人想：或许这世上没人比自己更幸福了吧？
　　按照男人的主意，女人把房门钥匙给了他，自己则在离家不远处的一个小茶馆等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男人一直没有出现，她打男人的电话，男人也没有接，又过了一会儿，她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匆匆往家里赶。才到门口，她就听到屋内传来器物破碎的声音，门并没有锁上，她慌忙推门进去，看到她的儿子与男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屋内一片狼藉，碎裂的玻璃，翻到的桌椅和被撕扯得不成形状的布料散落的到处都是……更可怕的是：她的儿子狠狠压在那个男人身上，手中那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尺来长的刀一点一点的朝着男人胸口推进，男人一只手死死拦住男孩的手，但仿佛用尽力气一般，他无法挡住男孩越来越近的刀锋，男人也越来越急，他另一只手抄起掉落在一旁的玻璃酒瓶一下一下猛砸着男孩的头，但男孩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一心一意要置他于死地。
　　女人急了，她的身体比她的思维更早的做出了选择，她抬起一旁的椅子，猛地向男孩身上砸去，一声闷响，男孩竟被强大的力量砸到了一边，刀也脱手飞了出去。女人慌忙扶起那个男人，自己挡在了他面前。这一刻，她丝毫没有想过自己刚才那猛力的一击完全可以将一个健康的人砸死。然而，男孩并没有死，因为他还可以……笑？对的，他在笑……他狂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倾斜着，好似一个提线木偶……他缓缓捡起刀，抬眼看着他们，那眼神怨愤之至，悲戚欲绝，最终停留在了绝望上……
　　男孩的眼睛红了，充血一般又像火焰在燃烧，有液体从他脸上滑落，是泪？不，是血！红色的，一滴一滴，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深痕，溅在衣服上，也溅在了银白的刀刃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孩突然大叫起来，那声音凄厉得简直不像人类，倒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猛然，他越过了他的母亲，直逼男人面前，男人吓坏了，转身跑到外面，男孩哪会放过他，他扑了过去，把男人撞到在地，男人挣扎着站起来两人又厮打在一起，就这样推搡着，挣扎着，两人竟双双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摔了下去。女人慌忙赶过去看，只有那个男人躺在楼道里不知死活，哪里还有她儿子的影子？
　　这时已是饭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有人报了警。有好事的邻居一直用自家的猫眼向外偷看，但他只看到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从女人家里跑了出来，然后突然向前栽倒，又奋力的起身，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最后摔在了楼梯间里。他觉得那个男人应该是吸毒了，或者是疯了！是的，没人见过那女人的儿子，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出现过……
　　男人只是碰到磕头，在警察过来之前就已经醒了，他安慰女人说：“你儿子不会有事，那么大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所有人都说没见过他，肯定是他爸爸帮他活动过了，你放心，反正我也没死，我不会去告他的，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不就之后，女人把自己的房子卖了，凑了一笔钱，她想着这应该可以支付男人的医药费就和男人一起离开了这座城市，她的音讯就这么断了……直到有一天，新闻报道：X市XX江里打捞起一具无名女尸，尸体已经被泡的发胀了，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只依稀辩得清那具尸体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又过了一段时间凶手落网，他的落网很大程度归功于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小偷曾偷了女人的财务，辗转潜逃逃到了别的城市，巧的是也就是那个男人谋害女人的那个城市，小偷无意中发现了女人与男人不一般的关系，还撞见了男人杀人的一幕，于是他就借机勒索，因为分赃不均，他才报了警。凶手是就那个男人，长得不好看，自称是死者的男朋友，谋划了很久，为了钱而杀人。那个男人叫隋承水，是个欺诈惯犯。
　　当天晚上，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在城外郊区某处的墓地里，有人撑着伞缓缓穿行在墓碑之间。顺着一张张照片看去，这里沉眠了许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死亡在这里是最为寻常的状态，活人才显得有些突兀。那个人停在了某个坟冢之前，照片上是一个少年人，十五六岁的样子，短发下那张苍白俊秀的脸上有一双空洞的眼睛……从埋葬的日期可以推算这个少年已经死了近五年了，死因：肾衰竭。
　　撑伞的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风衣，脸大部分影藏在伞下的阴影之中，只是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抬了起来，他手中蓦然出现一把造型特异的匕首，但却不是银白，那匕首是暗淡的蓝色，刃上隐隐透着一丝血红……那蓝，蓝得忧郁，空茫，红却红得沉痛，绝望……
　　“‘断刃’竟变成了这样的颜色呢！伤害最爱自己的人，被自己最爱的人伤害，即便没人能听到亡魂的声音，即便被误会被诬陷依旧都保护着那所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但最终又被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毁灭，从来不去想想值不值得，我不懂……越来越不懂人类了……”雨夜将那人的声音淋得有些零落，依稀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的声音，他继续说道：“‘断刃’可以斩断世间的一切羁绊，无论是令人悲伤亦或令人欣喜，无论是令人幸运亦或不幸，斩断了就可以从新开始，然而，却不能用泪去迎接新的开始呢！不然一切终是徒劳！寄宿了忧郁、空茫、沉痛、绝望灵魂的‘断刃’，使用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我很期待呀！”他的声音有些玩味，“这把‘断刃’我收下了，谢谢惠顾！”

作者有话说

　　我来更新了！第一个故事完了，下一个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