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祸王妃》花瑟秋风

5、一辈子都不会忘

　　这一刻云音的眼泪夺眶而出，摇着头吐不出一个字，无能为力的就如那蜉蝣一般渺小。
　　莫绾尘严密的保护云音，浓烈的杀气从纤瘦的身上辐射而出，袖风扫过带起的戾气惹得湖畔柳树发出瑟瑟的抖动声，那些桃树一一被撼动，花瓣零落乱舞，纷飞似一场大雪。莫绾尘就傲立在这风雪之中，妖艳的眸子泛着如冰窟最幽深之处的寒凉，怒火似风暴一般席卷全身。
　　软剑夺袖而出，这一刹激起的强大内力甚至炸开莫绾尘的一双云袖，露出雪白莹润的臂膀。那软剑化作三十六截长鞭，莫绾尘挥鞭而上，这一刻顾不得人群的惊讶哗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与娘一起活下去，离开这个莫家！
　　长鞭如游走的灵蛇，一击过去，打退了数个敌人，鞭子反手一挑，又击退数人。一时间诸多九悠山庄的高手都无法靠近莫绾尘，被她出众的身手弄得分外吃力。
　　她一边对抗众人，一边确定云音的安全，鲜血如珠，滴滴飞舞，她直如那一朵白莲，浴血而生。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莫绾尘的体力渐渐不支，余光里似在莫琨的眼底看到一抹不忍之色，莫绾尘不由的冷笑。事到如今，莫琨又何必再可怜于她呢？
　　就在莫绾尘这分神的瞬间，云音忽然冲了出去，怀着最后的希望扑向莫琨，呼喊道：“老爷！老爷求求您手下留情啊！绾儿是您的女儿，是您的女儿！”
　　“娘——！”
　　莫绾尘惊得再难以镇定，生怕云音会被九悠山庄的人伤到。她伸手就要去拉住云音，谁知一个敌人趁着这片刻，一剑朝她捅了过来。
　　莫绾尘侧身，堪堪躲过一剑，岂料背后又是一阵痛，她痛呼一声，低下头看到那剑尖露出在自己的肩膀处，肩膀竟被刺穿了！
　　剧痛迅速的蔓延到千络百脉，莫绾尘一手捂着伤口，鲜血从手指之间似涌泉一样汩汩的冒出。她强撑着身子，另一只手继续挥着鞭子和众多敌人对抗，只觉得身子好像越来越沉，喉中像是滚过一颗颗毛栗似的，火辣辣的喘不过气。
　　“绾儿？！”云音发出一声惨呼，浑身颤抖，双眼要死要活的大睁着，连滚带爬的跪在莫琨脚下，拽着他的袍子磕起头来，“老爷！老爷求求您放过绾儿啊！”
　　莫琨的眼底再度闪过一丝不忍，他正想开口，却听大夫人冷笑道：“老爷可千万不能心软，只有这样，我的母家才会继续支持您！”
　　莫琨闻言，立刻脸色变了三变。大夫人的母家乃是当朝辅国公一家，其姐姐更是当朝皇后，莫琨素来将权位放在第一，又如何敢得罪大夫人？
　　他狠下心，一脚将云音踢开。大夫人忙喊道：“来人，将这个贱妇丢进河中！”
　　几名仆役应声冲了过来，捉起云音，按着大夫人的命令将云音扔入了河中！
　　随着水花溅起，云音的惨叫声刺破天幕，那湍急的河水将云音冲去下游，她的声音是那般无助而绝望，就连身体被冰寒的水流冲击，她都仿佛感觉不到。
　　莫绾尘这一瞬间所有的镇定都瓦解了，她的声音几乎是被硬生生从胸膛里挤了出来，极致撕心裂肺的嚎叫道：“娘！”
　　她跌跌撞撞冲向了河边，肩上的伤口开裂，血珠滚落成一条惊心怵目的轨迹。
　　莫绾尘拼尽全力朝着云音伸出了手，可是——
　　可是来不及了，还是来不及！为何这水奔腾得这样快，连一丁点时间都不愿留给她！
　　莫绾尘大口大口的粗喘着，吸进肚子里的冷气将五脏六腑都冻出了血。她崩溃的望着河面上云音的脑袋起起伏伏之后，没入水中，再也没能出现。
　　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莫绾尘傻了般的摇着头，感觉到沉重如巨石般压在她的胸口，狠狠的压着她的千络百脉，仿佛一辈子的绝望都被集中在这一天。
　　她不信这是真的，不信娘真会葬身河底！
　　“娘！娘！”她高喊着，拖着带伤的身体，顺着水岸狂奔而去。
　　可是，前路被敌人阻挡。
　　那几十道残忍的身影，嘴角噙着冷酷的寒光，持着剑，向着莫绾尘袭来！
　　这一刻，莫绾尘发狂了，她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嘶吼着：“滚！都给我滚！给我滚！！”
　　她变得犹如野兽一般，满是鲜血的双手将鞭子挥得极尽犀利。
　　眼前的这些人，是他们杀了她的娘，可却还要阻止她！
　　既然不让她通过，那她便一路杀过去，谁来，就叫谁死！
　　强大的恨意，令莫绾尘以一当百，她豁尽一切力气挥着鞭子。
　　惨叫声连连迭起，刺透了湛蓝的天空，有温热的鲜血在半空划出一道道弧度，溅得河岸一地殷红。
　　莫绾尘拼命的向前突进，雪白裙裾的下摆已是一圈鲜红，宛如雪地上垂死开出的曼珠沙华般妖艳刺目。
　　她顽强的冲着，不死不休！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是终于，她还是筋疲力竭了。源源不断的敌人涌来，群起而上抓住了她的漏洞，冲入她近身，出手将她拿下。
　　这一刻，她仍在狂暴的挣扎。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她还要去救娘，娘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还爱着她的人，她要救她！
　　河水无情的翻滚，莫绾尘嚎叫着，宛如烈火焚烧般的愤怒视线射向无动于衷的莫家人。那里面，有她的嫡母庶母，有她的兄弟姐妹，更有所谓“爹”的那个人。
　　不，那个人，莫琨，不是她爹！这般冷血无情，自私的连夫妻情分、父女情分都不顾念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爹！
　　她声嘶力竭的吼道：“莫琨，娘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一定不会！”
　　莫琨似乎还在怔愣着，浑身有些发冷，痴痴的望着吞噬了云音的河水。然后，那眼神陡然生出一抹杀意，他冷喝道：“挑了莫绾尘的手筋脚筋！她不是我女儿！”
　　应着莫琨的话，九悠山庄的人动手了。
　　这一刻，莫绾尘的惨叫刺耳到近乎嘶哑，四肢传来的剧痛几乎要夺去她全部的意识。她还顽强的大睁着双眼，眼底布满的血丝交织着灼烈的恨意。
　　一片剧痛的眩晕中，她好像看到莫琨在闪避目光，听到莫琨低低的说着“回安都”，更看到莫家众人乘上马车，相继的扬长而去……再没有人理会她，所谓弃子的命运也不会比她惨烈，而她和娘来时所乘的那辆马车，孤零零的被丢弃于此。
　　九悠山庄的人放开了莫绾尘，疼痛逼得她再度惨叫，双腿根本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双手不像是自己的，手中的长鞭掉在地上，她本能的想要去捡，可是手却动都动不了一下。
　　她就这样向后倒去，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瞬，莫绾尘的眼前已然乱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天空像是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血液从四肢的伤口中汩汩冒出，莫绾尘的脑中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发昏。她不知道九悠山庄的人是何时走的，满脑子里罗织的那些绝望、悲痛和恨意，令她的双眸染上从未染上过的颜色。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一辈子都不会忘！
　　湛蓝的天空，倏地变了颜色，竟化作灰蒙蒙的一片。乌云聚来，低低的压迫于柳树梢头。风骤起，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春日里竟响彻了轰隆的雷声。
　　大雨倾盆而下，凉的透骨，雨水将泥土全部打湿。
　　莫绾尘一动不动的躺在雨中，就这么任着雨滴如刀一般的割在自己脸上，那每一滴，都是从心口流出的凄怆。
　　她扯扯唇角，嗓子里似乎发出了几声冷笑，双目在逐渐变的无神，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模糊、再模糊。
　　黑暗浮上了视野，渐渐氤氲开来，过度的疼痛和失血，令莫绾尘丧失了神智，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