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不过似水流年）》木姑娘

9、第 9 章

　　颜爸自从那天吵架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颜妈这几日也是一言不发。
　　这个往日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家里弥漫着让人压抑的气氛。
　　颜小茉抬头看窗外炙热的阳光，她忽然觉得好冷，那种冰冷从心底升上来，被再炙热的阳光照射也无法消除。
　　颜小茉要出发去学校的时候，颜爸突然出现了，并且说要送颜小茉去学校。
　　夏日微风拂动，已接近夕阳西下的时分，空气里不再流动着那份难以忍受的燥热。
　　颜小茉沿着街道走着，颜爸并肩而行，只是一路默默无语。
　　快到颜小茉学校时，颜爸突然止住了脚步，定眼望着那一排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树木，开口道:“小茉，即使爸爸有一天跟妈妈分开，我还是一样爱你的。”
　　颜小茉并不答话，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紧紧握住右手，让指甲死死掐住手掌。
　　而颜爸也依旧定定看着前方，没有催促，他知道，颜小茉需要时间。
　　过了一会，颜小茉终于松开了掌心已经泛出血丝的右手，无力的扯出一个微笑，“就为了这点小事，真的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颜爸似是叹了一口气，伴随着长长的气音，颜小茉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从高处跌落。
　　“小茉，你还小，不懂。”
　　“嗯。”颜小茉快速往前走，抬起手臂挥了挥算是给颜爸说再见了。
　　颜小茉觉得自己必须要快速往前跑才能止住自己的泪水，或许是很天真的想让奔跑带来的风将脸上的泪水吹干吧。
　　颜小茉跑啊跑，跑到她自己都觉得筋疲力尽快忘掉呼吸时终于撞到了一个人，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和双方都跌落在地。
　　“哎呦，好痛！你这人”萧伊一还没来得及嚎叫就被满脸都是泪水的颜小茉吓住了。
　　“小茉，小茉，很痛吗？”萧伊一唤着颜小茉，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曾想过却被颜小茉用力的打掉手臂。
　　颜小茉愤怒的看着萧伊一，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顿痛骂。
　　“你走路都不看路吗？你知不知道我摔得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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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好痛，痛得我都流眼泪了。”
　　骂到最后，颜小茉的声音终于变微弱了，开始笔直的指着萧伊一的手臂也早就无力的垂在身侧。萧伊一的眼神也有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同情，痛惜，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东西。
　　颜小茉低着头小声的抽泣起来，萧伊一眨了眨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一把抱住颜小茉。
　　清冷的月光流泻在靠着大松树的两个相互依靠的女孩身上，似是温柔的抚慰，夜色温柔，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颜小茉头靠在萧伊一的身上，静静的讲述着那件让她烦恼悲伤的事。其实家庭离异的孩子何其多，只是颜小茉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是其中一个，她不想接受也无法接受。
　　萧伊一慢慢的听颜小茉讲完，并不打断，只是用手紧紧握住颜小茉的右手。
　　颜小茉讲完之后觉得那闷闷的心轻松了不少，即使萧伊一只是倾听，但那紧紧握住她的手也给予了她许多力量。
　　很多时候，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的人，将烦闷的悲伤的情绪倾倒出去后，心灵又会获得新的生机，所以大多数时候其实我们只需认真听着就好，就算没有抚慰的话语，也能给人力量。
　　抬眼望去，教学楼一片灯火通明。明天就是中考的日子，还有许多人在奋战着，而萧伊一却陪着她逃课，在这棵经历百年沧桑的树下，陪着她默默静坐，认真听她倾诉。
　　“小茉，其实即使他们离婚了也没什么，只要他们过得开心就好了。“
　　颜小茉呆呆一愣，不是因为萧伊一的话，而是为她声音里含着的那份淡淡的悲凉，彷如经历大起大落的人生后所持有的看破尘世的沧桑。
　　萧伊一抬头看向天上那一轮圆月，月辉洒在她的侧脸上，带着朦胧的美。
　　人们都说，安慰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自己的伤口揭开，让那个人知道，你能感同身受，并且经历过更痛的。
　　萧伊一的声音就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轻轻的，一点也不像平日的样子。
　　“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我爸就去世了。”
　　萧伊一能感觉到颜小茉的身子被惊得晃了一下，她笑笑，继续说下去。
　　“那天我刚放学回家，就看见我家门口围了好多人。平日里我也喜欢凑进去看热闹，置身之外，再大的事情也没多大的触动。可是当主角变成自己的时候。。。”
　　萧伊一顿了一下，颜小茉听见她呼出一大口气。
　　“小茉，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觉得我的心都不会跳了。”
　　“那时候，我妈跟我把我爸盖着白布的尸体抬到公司门口去，哭喊着要求主持公道。”
　　“就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模一样，我妈跟我举着白布条，就跪在公司门口。周围围了好多人，我妈一面哭得声嘶力竭，一面还催促着我大声哭，即使哭不出来也要大喊，“还我公道。”
　　颜小茉想着电视剧里常见的桥段，再将人物转换成萧伊一的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萧伊一不满的昵了她一眼，“我在讲我的苦情史唉，你居然还能笑出来，有没有良心。”
　　不过随即萧伊一也笑了，“确实，现在想想那时的模样，好傻。”
　　轻轻咳了一声，萧伊一继续说。
　　“最后公司赔了十几万给我妈，我妈说这钱要好好存着，将来给我读书用。”
　　“那时候十多万是好大一笔钱了，可以买好多好吃的东西，好多漂亮的衣服，我家也可以算个小富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只想让那个盖着白布，已经长眠的男人能够醒来，用他的胡渣碰我的脸，笑着叫我，我的伊一。”
　　萧伊一的声音还算平静，甚至还回了一个笑容给颜小茉，只是眼神那份苦涩与悲伤却怎么都掩盖不了。
　　颜小茉也笑给萧伊一看，只是眼泪却一颗颗的砸在她们紧紧握住的手上。
　　颜小茉说不出别的话，只是低声一遍遍的唤着，伊一，伊一。
　　颜小茉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叫着萧伊一的，萧伊一在这一声声的低唤中也慢慢红了眼眶，眼泪纷纷落下，她恍然记起了那个总是用宽大手掌牵着她的男人在生命走到尽头时，也是这样低低的叫她。
　　即使是很多年后，颜小茉仍能记起那个满是温柔月色的夜晚。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萧伊一将她心里深深的伤疤揭给她看，安慰着她。
　　颜小茉觉得自己何其幸福，在那个无比难受的日子里有萧伊一陪着她。
　　颜小茉也觉得何其幸运，人生短暂，她能遇上萧伊一这样的朋友。
　　“小茉，我好羡慕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切换回我爸，哪怕他们离婚，哪怕我家穷得吃不起饭，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人活着，就什么都会有。”
　　这是萧伊一那晚对颜小茉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萧伊一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