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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绝处逢生悉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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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坠入了一个变化莫测的幻境中,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一会雨雪交加,冰雹乱打,寒冰彻骨,让我体内的血液仿佛都将凝结了般。一会又若被投掷到地心里,股股热浪不断袭击着我,似要将我烫熟了般.
我拼命狂奔,疯也似地寻找出口,可是黑茫茫一片,无论跑向何方,最终都回到了原地。随着体力大量的耗费,身体的愈加疲惫,心中的恐惧、痛苦和绝望若冬日晨起的迷雾般越来越厚重,它们似硫酸般无情地腐蚀着我的心。一会,我又仿若堕入湖水,若漂浮在湖面的飘萍般,身体不断沉落,虽然我竭尽全力向上游动,尽力浮出水面,可是湖底却似有一个强大的吸盘般,将我的身体不断向下吸附。身体不受控制、持续不断地向下掉落。
就在冰冷的湖水淹没了我的鼻,使我无法呼吸,将要窒息时,不知从何处伸来了一只手臂,他猛然抓住我,坚定不移地将我拖离那神奇的湖水。
我,若在黑漆漆的夜行路上见到了一丝光明,在直坠峭壁时蓦然抓住了一根树枝般,立刻伸出双手紧紧地攀附着那只有力的臂膀。
这时,我仿若又回到了方才那神秘浩瀚的境界,方才那有力的臂膀变成了一条似幻似仙的光明之途,我不顾正忽冷忽热,备受煎熬的身体,用劲最后的力气放腿狂奔。可是,刚走到一半,那指引我走出那魔幻世界的道路一下消失了。
世界又变成一片黑暗!
斯时,我仿若又回到了那神秘的湖水中,那只坚实的手臂消失了,我被湖底那强大的吸盘猛力地吸引着,直往湖心而去。
希望破灭了,一颗心似被冰冻了般,再也没有一丝热度。随着心的寒凉,我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逐渐恢复意识,然而只觉眼皮沉重,若有千斤压顶般,怎么也抬不起来。我心里着急得不得了,若无数蚂蚁爬般焦灼不安。稍后,竭力镇定下来,屏息凝神,集聚自己所有的力气,放手做出最后一搏,这回我才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一顶雪白、洁净却有些粗陋的纱帐映入了我的眼帘。同时,一股略微有些霉烂、潮湿的气息悄悄盈入了我的鼻。
几上燃着一支白蜡,昏幽、暗黄的烛辉轻轻扬扬地洒在帐幔上,房间里,由于物障的遮掩,形成了或明亮,或漆黑的交相照映。
眼珠一转,蓦然瞟到床前竟然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心下不由暗惊,竟然是秦如风。他正趴着床沿,沉沉地睡着。
我怎么会在这里?
记得晕倒前,我好像是在一座峭壁前,当时……
努力地在记忆的海洋中苦苦搜寻,突然,一道灵光闪现,仿似夜色深沉的大海上猛然闪过一道耀眼夺目的闪电般,我蓦然想起自己最后、最清晰的感觉,似乎是来自于小腹的剧烈疼痛。
我立即若从艳阳温暖的春日堕入了寒冰彻骨的隆冬,心,血似乎都失去了温度,情绪也似脱缰的野马般狂飚起来,我不禁一边抚着我的小腹,一边失声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沉睡中的秦如风被我张慌的喊叫声惊醒了,他睁开有些惺松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瞧了瞧我,“云儿,你醒了?”说罢,他摇了摇头,慢慢支起身子。
我若背触芒刺般一下坐了起来,一把抓住秦如风的肩,惶恐不安地问道,“秦如风,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秦如风用那双幽深若谷的眼眸凝望我片晌,方一边轻柔地抚上我方才抓着他双肩的手,一边和声说道,“云儿,孩子没事!”
刚才揪拧成一根绳似的心似得到了蜜液的滋润般,又缓缓舒展开来,恢复了它原有的活力。
长吁口气,却又蓦然反应到现在我和秦如风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忙垂下头,轻轻地将手从他掌下抽离。
秦如风的手掌猛然一紧,似只鹰爪般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使出了吃奶的劲,怎么也无法挣脱,不由有些气恼,抬眸恨恨地瞅着他,正要斥责,却听他悠悠地说道,“云儿,他对你就这么重要?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也要帮助他?”
秦如风若个精妙的琴手,信手轻弹,便拨响了我内心最高昂激越的琴弦,引出了我无限的心事。
这次惊险的经历,让我现下想来还后怕不已,不是因为自己对死亡的胆怯和懦弱,而是因为差点失去自己的孩子。对于自己这么做值得与否原本非常笃实坚定,可是现下却变得甚是疑惑。虽然我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他,可是好像也没有必要告诉秦如风。
想定之后,我瞥了瞥秦如风,冷冷地说道,“王爷,这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吧?”
秦如风一怔,面上陡现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和哀伤,旋即便若流星般一闪即逝。
稍后,他诚挚地对我说道,“云儿,过去我一直怀疑你就是芳婷,所以不顾一切地想将你留在身边。特别是在上次看到你小腿上的疤痕后,更是深信不疑。所以,才向你提出那笔交易。可是,从这次之后,我开始真正相信你过去的话,你的确不是芳婷。”说着,他松了紧握着我的手,缓缓站起身子,踱到窗边,静默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因为,芳婷没有你这番勇气和魄力。她,似一朵温室中的花儿,那么娇美,那么柔弱,却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而你,却似长在丛林中的蒲公英。”
我苦笑一下,淡淡地反问道,“是吗?”
其实,我何尝不想找一个安宁的港湾,慵懒闲适地栖息,可是现实不允许。
在我没有陷入爱情前,没有出现这样一个能让我深爱,而又能为我撑起一片天空的人;在我遇到他,陷入爱情后,他却又不曾给过我。不是他不能,而是他有太多的,比爱情,比我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他分身无力,我爱他,理解他,当然只有改变自己。
蓦然间,我一下深刻体会到一句俗语:人是在环境的逼迫下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变得坚强。然而,这份坚强,是用无数的泪水和辛酸换来的。不觉间,浓浓的悲哀和无奈涌上心头,若细密的织网般,紧紧地笼罩着我的心,我的人。
秦如风沉重地深叹一气后,有些悲伤地说道,“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我总梦见芳婷,每次她都哭泣着,含泪凝望望着我,却又一言不语。”稍顿,他转过身,带着有些恳求的口气说道,“云儿,帮我一个忙,好吗?”
他说的帮忙,恐怕是和芳婷有关吧。芳婷,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我以前便略有所察,但是完全没有料到能重要到让他放下身段来找我帮忙的地步。古语有云:红颜多薄命,痴情空余恨.在一个三妻四妾的时代,贵为一个王爷,能有如此的心性,也着实不易。
无言地哀叹一声后,终于点头同意了。
秦如风却有些惊异地问道,“你尚未听我说完,便如此爽快地应承,不怕我设置圈套?”
我喟然长叹后,淡然说道,“能让王爷如此深情动容的事情,必是和芳婷有关。且不说王爷过去有恩于我,单单看王爷这一片痴心,我又怎会让王爷失望呢?”
秦如风深幽地注视我一晌后,垂眸,轻声叹道,“云儿,你既聪明又善解人意,而且还胆识过人。”稍顿,他垂下眼帘,慨然说道,“说实话,我有些羡慕他。”
他?想到夜浮生,一抹至极的苦涩便缓缓弥漫于我的心间。
这时,秦如风点头说道,“云儿所言不差,这个忙的确和芳婷有关,我是希望你能帮助我查明芳婷倒底是否还……,还……活着?”
我对秦如风点头道,“没有问题。我一定尽力。”思虑片刻,眼波一转,瞅着秦如风,郑重地说道,“这回王爷又救了我 ,我尚无以为报,帮王爷这个忙,就算还王爷的情了。”
听至此话,秦如风恬静如波的面上蓦然出人意料地闪过一丝凝重,虽然只是一瞬,可是或许因为我太过敏感,依然被我捕捉到了。
心不知为何猛地“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霎地在心中升起,若蛟龙出海般破空而出。
我微颦双眉,追问他,“难道不是你救了我?”
斯时,我猛地想起在昏迷前,似乎听到了沐清影呼唤我的声音。
难道是沐清影救了我?可是即便我误会他,秦如风也不至于显现出凝重的神色吧?难道沐清影出事了?顿时,我若掉入了冰冻深厚的河流中,浑身颤栗不已!
我极力压抑住内心的凄惶和恐惧,镇静地问道,“清影在哪里?是不是他救了我?”
秦如风身子一僵,幽黑若月下深湖,晶亮若天上繁星的眼眸蓦地掠过一片迟疑和哀恸。稍适,他对我淡淡地说道,“是沐清影救了你。”犹豫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他,很好,不过受了些轻伤。嗯,现在正休养。”
他闪烁的言辞和吞吞吐吐的口气,让我实在难以相信,心中的猜疑更甚。心若一张破了洞的丝锦般,那份深藏心底的惶恐就似那个洞,在丝锦不断地被搓揉和撕扯中,那个洞越来越大。怔想间,手不由轻颤不止,拼尽抑制住自己似暴风雨来临前彭湃激越大海般的心绪,艰难而严肃地说道,“秦如风,请你告诉我实话。”
秦如风垂下眼帘,沉思片晌后,缓缓说道,“云儿,你现在伤势未愈,而且还身怀有孕,不能过于激动。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便无法再挽转,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和你的孩子更为重要。”
我的情绪至此再也无法控制,似将万物都能吹刮起来的龙卷风般!
我立时失控地对秦如风大喊道,“告诉我!清影倒底怎么了!快告诉我!”说着,便想移动双腿,跳下床,扑到秦如风身旁。
就在这时,一个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它若平地惊雷般,让我怔傻当场!
自己的双腿,仿若不是自己的般,没有任何知觉!
此刻,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掀开被褥,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腿,疯也似地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着,我已经抡起拳头,狠命地垂向自己的双腿。
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地敲打,都没有一丝疼痛从双腿传来。
悲恸不已地望着那已经似不是自己的双腿,凄惶地抚摸着它,哀伤地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不觉间,热泪盈满了我的眼眶,似两簇小溪般顺着面颊滚落!咸咸涩涩的泪水滑入了我的唇,刺激着我敏感的味蕾,也触动了我神经中最脆弱之处。
蓦然间,晕厥前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仿似又袭上了身,一丝猜测陡现脑海,双腿失去知觉,难道是因为我走火入魔?我抬起眼帘,凄惶无助地望着秦如风,无比哀伤地问道,“告诉我,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沐清影怎么样了?”
秦如风缓缓走到我身边,在床沿坐下后,双手抚着我的双肩,疼惜地说道,“云儿,你要挺住。”稍顿,他沉重地说道,“这事,我原本是打算等你好些,或者等……”说至此,他不禁面露一丝难色,稍适,他方继续说道,“可是,既然你已经猜出些许端倪,我不妨直言相告。只是,你得答应我,不要过于激动。一定要好好的!好吗?”说着,他抬手,轻轻为我捋了捋了额前的碎发。
沐清影一定出事了!
无比的哀痛和悔恨,若滔天巨浪,若狂风暴雨,无情地洗刷着我的心,那种强烈的痛楚,仿似被狂卷的巨浪不断狠历地拍击着般!
抬手抓住秦如风的双臂,拼力地摇动着他,大声喊道,“你告诉我,快告诉我,清影怎么了?他倒底怎么了?”说着,我已经泪流满面,全身颤栗不止地哀伤哭泣起来。
秦如风一脸肃颜,沉痛地说道,“沐清影他,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顿若五雷轰顶般,整个人都傻了!
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稍适,脑海中蓦地闪现出沐清影在让儿帐内的身影,它还是那么鲜活,那么真切!
茫然无措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我刚刚还见过他!他怎么会就去了呢?秦如风,你一定是骗我的!是不是?是不是?”说着,我又用力地摇晃起秦如风来。
秦如风郑重地摇了摇头,凝重地说道,“云儿,我没有骗你!这是真的!”
望着他一脸正色,我的一颗心若被剜了般,疼痛不已,又若被弃置于寒天雪地中般,冷冻若冰,可是我依然不相信那个真诚、常常在我或痛苦,或艰难时默默守候在我身旁的羞涩少年,就这么去了。
我对着秦如风歇斯底里地吼到,“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说着,奋力一摔,挣脱了秦如风的手,费力地用双手撑着床沿,极力想下床。
可谁知撑住床沿的手一下滑脱,“砰”,整个上半身一下摔出了床,重重地撞上了床桓。立刻,我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似被重力击破了般,鲜血若泉水般从喉头喷薄而上,涌出了口。血泉四溅,落在地上,若春初怒放的红梅般,凄厉而绝艳。
“云儿!”秦如风抢上前来,一把扶起了我。
我噙着泪,颓丧而痛苦地望着那双不争气的双腿,双手拼命地乱捶,乱打着,“我要去见清影!我要去见清影!”
秦如风拍了拍我的肩,柔声安慰道,“别哭!我送你去!”说着,他弯下腰,探出双臂,猛地将我抱了起来,缓缓向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