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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第33章 英雄之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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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了,你的美当恢复青春;你的血一度冷了,该再度升温。”
西比尔的手掌覆上骑士王银白的双眸,最古老的女预言家轻声咏叹着不知名的词句,仿若最初的最初,当那古老灰暗的世界沉入地底,新的大地在原有的天空之上构建,被抛弃的子民在火海里熊熊燃烧,它们哭泣它们咆哮,金伦加的鸿沟成为那唯一的通道,使光照进地底深处的黑暗,使恶鬼和妖魔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愿望……那时候,窥伺过去与未来的女人怀中拥抱着自己最小的孩子,他才出生没有几天,弱小、洁净,小小的身躯包裹在白色的纱巾中……女人站在鸿沟的边缘松手,白色的襁褓坠入深渊,成为第一个祭品,以此奠定整个种族无可改变的黑暗终焉。
“那是我最小的儿子。”西比尔轻声说,“自那以后,祭司的血脉在金伦加鸿沟中熊熊燃烧……祭司的火只能烧死自己,但我想,用它来温暖你的血液……已经足够。”
银白的火苗从她的指尖闪现,缓慢而迷人地覆盖了那只手,还有骑士王的眼睛。
仿佛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魔王军的战士们警惕地握紧手中刀剑。他们站在近乎全封闭式的走廊当中,弥漫着薰衣草香的浅白色雾气几乎覆盖了整个视野,这种地方哪来的风?而且,如果有风的话,为什么这些浅白色雾气还是在无规则地缓慢移动,而不是顺着同一个方向飘去呢?
“要战斗,要永不放弃。”雾气越来越浓,魔王军已经看不清西比尔和骑士王的身影,只能听见那隔着云雾传来、西比尔遥远的笑声,“所有阻止你回归灵魂之流为王的人……都该死!”
笑声忽地收敛,下一刻,兵戈相击,声如钟鸣!
“该死!”
“有谁能看清楚?这雾太诡异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那两个女人呢?谁知道她们在哪儿?!”
“我好像看见——啊!”
措不及防的战斗令魔王军慌了手脚,他们在浓雾中奔跑,呼喊着同伴的名字,最后恐惧至极地看见鲜血的颜色,随后自己也加入其中。
“肃静。”轻柔的嗓音响起,困扰魔王军的白雾忽然变浅,然后慢慢地彻底散去——骑士王解开束发的长带,黑中带红的长发如海藻那样披散下来。她嘴角还残留着之前被阿修罗重创时留下的血痕,手中白银的长剑上跃动着无以言说的金色光芒,而在她背后,多少年不见了的金色羽翼展开,几乎占据了走廊全部的空间——因为实在是太大了。
那双银色的眼睛此刻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明亮——仿若多年以前,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银色的星河里爆发出启明星的光辉。
西比尔站在骑士王身后,银白火焰从她的左手开始蔓延,此刻已经抵达肩膀。她看着惊慌失措的魔王军,忽地露出一个微笑:“亲爱的骑士王,我的时间不多了……请恕我先行告退,阁下。”
请为我争取时间,佚鎏特。
还有那对现在来说最最重要的一个预言……我必须活着等到倾听者到来。
顺便也让这些孩童们看一看吧……太古的尊者,骑士的王者,请用你全盛时期的模样,告诉这些年轻的孩子们,两个时代之间的差距,究竟是何等地步的遥远。
“去吧。”骑士王没有回头,只是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永别了,西比尔。”
“永别了,佚鎏特。”西比尔低声说。她转身,任凭那银白的火焰从左肩继续蔓延,脚步平稳而迅速地向着长廊深处迈进。
属于她的最终祷告,地点位于这个教堂的中心。
——忏悔室。
“嘿……佚鎏特,我就知道之前不会是你的全盛状态。欺负一个武力值低下的女人是很令人难受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说对吧?”
当骑士王再次处理掉一批蟑螂一样顽强的魔王军战士、尽可能地拖延他们找到西比尔的时间时,某个流氓混混那刻意拉长了声调的嗓音传来,骑士王迅速地转身,她银色的眼睛里倒映出璀璨的橙色发丝……而后,腹部遭遇一记重击!
骑士王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下一刻,她猛地抬起膝盖,小腿顺势扫出,凶狠地砸在阿修罗腰部!
“哇靠——!真是凶残的女人——”狠厉的冲劲把阿修罗砸到了一边的墙面上,在这突如其来的重压下,这座古老的建筑物发出轻微的颤抖,穹顶上有灰尘“簌簌”落下,迷蒙了对峙者的视线。
骑士王没有放松。她提着银十字的长剑紧紧地盯着烟尘中阿修罗所在的位置,像等待扑击时刻的猎豹那样在猎物周围来回走动着,肩膀略微提高,头颅稍稍低下,背部的肌肉紧绷起来,血液环流的速度迅速提升,全身上下的肌肉舒张又收缩,骑士王觉得自己的身体热的像是燃烧起来了……西比尔用银色的祭司之火,点燃了她的内心。
即使是明知不妙的战斗,对此刻的情景而言,唯有全力以赴。
她不知道西比尔即使死也要等待的倾听者是谁,但她知道对方需要时间。
时间是吗?那我便竭尽全力给你时间,然后……回到灵魂之流,去见那些我爱的、我恨的、爱我的、恨我的人们。
“力道不错,但是跟本王打近身战,佚鎏特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阿修罗撕开纷飞四散的烟尘,桀骜的橙色长发在脑后飞扬,黑色的额带上沾了些灰,显得脏扑扑的,“那么……再来一下怎么样?”
话音未落,那双手便紧扣成拳,正面轰击而来!
骑士王松手,银十字剑“当啷”一声落地,她伸手,正面迎战!
“咔”
四拳相击,在狭长的回廊上带起一阵风浪,它们发出聒噪吵闹的声响,却也掩盖不了那极轻极轻的声音……骨骼碎裂的声音。
骑士王看着自己最先与对方碰撞的左手,五指向后翻折,皮肤皱缩,白森森的断骨直接穿过血肉露在外面……看起来伤的可真重。
好吧,实际也很痛。
阿修罗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结果,顿时发出乐不可支的笑声:“哈哈哈,佚鎏特,本王怎么说的来着?你一个玩剑的还来跟本王比□□强度?快回去捡你的剑,认真地让本王体验一下太古顶尖的力量!”
“物质生命无法对概念生命造成致命伤,这是规则。”骑士王的嗓音轻柔,手下的动作却凶戾可怖:她用完好无损的右手,一根根掰下左手的五根手指。
“所以很抱歉,我想……我大概要对规则动点手脚了。”五根手指上的血肉迅速地融化为血水,只留下森白的指骨。骑士王右手在空中虚划,绘出简单的符号,这五根指骨迅速地生长、融合,直到最后化为两把白骨的长剑——一把与她的左手以血肉相连,另一把则被握在右手当中。
“骨剑?这种脆弱的材料,你觉得它们真不会在战斗途中就碎的稀里哗啦的吗?”阿修罗感到好笑,他向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觉得之前被踹的腰部正在隐隐作痛……噫,这女人的力气好大。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骑士王对他报以微笑。
阿修罗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他正纠结这种莫名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结果下一刻他就看见了——骑士王那双银白色的眼睛里,星河般的光芒疯狂涌动,仿佛要跃出那双眼睛,来到真实的世界!白骨的长剑上,也正幽幽地浮起星河般的银光……
“Fu*ck!灵魂之流!”阿修罗觉得自己再也憋不住了,尼玛,这是赤*裸裸的作弊!
生命层次的差距使骑士王对阿修罗完全无奈,但加载灵魂之流以后……
阿修罗:QAQ无敌版任何伤害为零的外挂被GM查封了嘤嘤嘤╥﹏╥...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公平的战斗了。”骑士王继续微笑。
“好吧……那就按公平的来!”阿修罗斗志昂扬,信心满满。
他们面对面扑击,钢铁般的拳头割裂狂风带起阵阵尖啸,银白的骨剑上星辰明暗,纵横的光影恍若流星!
战!
“恶魔!恶魔!你们这些恶魔!你们都要死——啊!”
年轻祭司的脖颈上浮现出细细的血痕,一瞬间这道痕迹炸裂开来,血像喷泉里绽放的水花那样涌动着,他的头颅高高地飞起,在穹顶上盘绕几个圈之后又砸到地上,“骨碌骨碌”地滚了一阵后,终于不动了。
那张年轻的脸上染满了血污,最终定格在一个无与伦比的愤怒上,紫色的眼睛里盛满愤怒的火焰,而这火焰也正逐渐熄灭——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情绪的,他们只有僵硬的身躯和面庞。
“人都是要死的。”湿婆低低地说了一句,甩甩长剑上沾到的血液,皱着眉头掩去眼中的厌恶。
她真讨厌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
燃烧着的城市,被浓烟覆盖的灰黑色的天空,老人的哀求和青年的嘶吼,还有孩子们的哭声,纷落繁杂地落进她的耳朵里,让人分外狂躁。
“湿婆姐姐!刚才出招的样子真的太帅了!回去有空就教教我吧!”迦楼罗像个小尾巴似的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明明自己的实力也不弱,却撒娇打滚非要抱团走,湿婆时至今日也没能理解这妹子的脑回路……但这样做,真的是太麻烦和太危险了。
对湿婆来说是麻烦,对迦楼罗来说是危险。
她得找个机会把龙族遗失之岛沉没、自己带回龙蛋和其他零零总总的消息一起传回原初之国,但问题是阿修罗总在她旁边晃悠,用概念生命专用的交流频道可能会暴露身份;用普通的传信方式,迦楼罗这个一直巴着她的熊孩子可能就会注意到什么……第六感敏锐的熊孩子真的是太讨厌了!
湿婆总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做掉对方。
不过机会向来不是那么好找的……先慢慢等吧。
她带着名为迦楼罗的拖油瓶继续前进,在这满是烟尘和火焰的教堂里搜罗祭司的幸存者,然后干掉他们。
前进几步,不是很远的地方,湿婆听见女人的哀求声和小孩子的哭声,期间还夹杂着恶心的笑声:
“求求您……求求您……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不要折磨我的孩子……求求您……求求您了……大人……”
“疯婆子滚!让你再活一会儿就不错了,我们接到的命令可是把祭司全部杀光!”
“这孩子还挺可爱……几岁?看起来才八九岁……”
“不!不……不……不要!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杀了我吧!”
“呜呜……妈妈……妈妈妈妈!呜呜……”
“小家伙是挺可爱……这女人扔火里去好了,看她挣扎还蛮有意思。”
“呜呜……妈妈!”
“不不不不!放开我的儿子!”
“闭嘴!疯婆子!”
湿婆脸色阴沉了几分。
“你们在干什么?消极怠工?”湿婆大步流星地走向声音传来的角落,透过火焰和灰尘,她看见惊慌失措的女人,年幼却容貌精致的孩子,以及两个黑甲的战士。
“谁来烦老子——湿婆大人?!我、我们在完成阿修罗大人的清洗任务!”嘴上不干不净的那个黑甲战士一脸不善地转过头来,看见湿婆的那一刻本能地站起来,笔直笔直地说。
湿婆站在他面前,并不说话,只是垂下头,看见这战士想要遮掩的情景:
女人很狼狈,衣服和头发全都乱了,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孩子那边的景象才真正让人心惊——衣服都扒开了,胸前全是青紫的吻*痕。
湿婆微微抬头,目光扫过站的笔直的两个黑甲战士,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复打转:
妈的,两个恋童癖。
“湿婆大人,我们……”另一个黑甲战士试图辩解,可惜下一刻他就没了言语——脑袋都被削掉了,怎么言语?
两具尸体喷着血倒在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色落在湿婆白皙的皮肤上,血腥美丽。
“湿婆姐姐?”迦楼罗小跑着追过来,看着这场景一脸茫然。
湿婆没搭理她,直接看向地上那个女人,孩子的母亲,说:“过来。”
把头伸过来。
女人闻言,有片刻的茫然。
而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了,抱起地上哭泣的男孩,颤颤巍巍地跪在湿婆面前。
湿婆手上的剑很锋利,她的动作一向也快。
女人和男孩的头颅落地的时候,湿婆读出她的唇语。
是“谢谢”。
“……湿婆姐姐?”完全不明白事情发展情况的迦楼罗站在一旁,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湿婆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说,“我们继续走吧。”
“哦……”乖巧的迦楼罗点头。
她们的脚步远去,母子的尸体被火焰吞噬。
——这世间有诸般的恶,漫长的一生中,永远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