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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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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旨,宣公主觐见。”这一日夜幕降临后,门外,来了传旨的小太监,父皇忽然要见我,放下手里翻开了也没看进去一个字的杜工部诗集,我想了想,这个时候了,父皇叫了我去,会为了什么事情?还是疏荷小声提了瓦剌太子几个字,我才记起瓦剌太子的求婚的事情,因为父皇已经给我赐了婚,这些日子,我只一直认为,这件事,父皇必然会拒绝了事。
“殿下,皇上忽然诏您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旁,疏荷却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了味道。
“傻丫头,你紧张些什么,父皇那里,我哪天还不去上几次,叫书香提个灯笼跟我去就好了,你们都留在家里吧。”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在头上簪了只珠花,飘然走出了寝宫的大门。
掌灯时分了,父皇仍旧坐在乾清宫的雍肃殿内,小太监们正在逐一的点燃烛台,烛影晃动,我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
“儿臣给父皇请安。”我轻盈的跪在御前。却久久,没有听到免礼或是平身、起来吧之类的字眼。
“父皇?”我有些不安,抬头看时,却发现父皇也正看着我,神色间,颇有些犹疑的感觉。
又停了一会,我终于等到了父皇的声音,他把一卷画像自桌子上拿起,一旁伺候的太监恭身接下,再转递到我手中,“你自己看看。”父皇说话的时候,语气疲惫不堪。
画卷被我猛的展了开来,一个宫装美人娇嫩的笑颜正在烛光下恬然绽放,旁边还有一句柳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画是好画,词是好词,甚至其中的情也是挚情,只是画中人却是文芝,什么人画了这样的画像,又怎么会递到父皇的手中呢,我皱眉重新打量画纸,画像的人画工纯熟,但是人物失之神采,看起来应该是没有见过画中人本人的样子,而是听人家口头描述后起笔的,旁边的两句提诗,字体生硬了些,与画像的该不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瓦剌太子要求娶文芝。”心中一瞬间恰似雷电闪过,我低声说出了这个事实,“父皇……”我下面的话,被父皇凌厉的眼神硬声声的拦了回去。
“朕只想知道,你身边的伴读女官,是如何同瓦剌太子一见钟情的?”父皇一拍桌子,“你对这张画像毫不奇怪,显然也是知情了,永宁,你还真是朕的好女儿,私通瓦剌,你知罪吗?”
“儿臣不敢!”我醒悟,这些年瓦剌日益强盛,朝廷中人与他们若是私下接触,一旦证据确凿都是死罪,这样一副画像被如此突兀的送来,父皇又怎么会不起疑心。“儿臣去岁去山西之时,曾经在回程时与瓦剌贡使因为客栈之事起过一点冲突,当时儿臣贪玩,令文芝假扮儿臣露面。如今瓦剌太子来求亲,儿臣的几个伴读也认出了,当时的那个贡使,正式瓦剌太子本人,想来,误会就发生在当时。”我连忙解释当时的经过,父皇神色稍霁,却在听到最后的时候,又怒而拍桌。
“一派胡言!”父皇说道,“去年的贡使朕也曾召见,与现在来的瓦剌太子根本不是一个人,你还敢欺骗朕?”
“父皇,儿臣出游在尚且不便表露真实身份,何况瓦剌太子远涉千里来到我朝,他掩饰身份,不入朝觐见也是有的,当时见过他的人不少,父皇如若不信,可以命邵大人来,一问便知。”我叩首,心头刺痛,却语气坚定。
“……”父皇沉默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起来吧,父皇被这些事情磨得头疼,委屈你了。”
“谢父皇,”我再拜,一旁太监已经过来搀扶我,猛直起身子,眼前金星一阵乱冒。幸而,一旁已经有人抬了椅子过来,我摇晃着坐好。
“宁儿,今天瓦剌太子拿着画像进宫,你觉得该答应他吗?”我坐稳之后,父皇问道。
“和亲之事,自古已有,西汉时最盛,当时汉高祖大封同姓王,造成西汉各地为政,国力微弱,而匈奴强盛,和亲是形势所迫,然而,西汉送入匈奴的公主数量不少,但是边疆战事频繁,还是文帝景帝修养生息,武帝重用卫青、霍去病,才解除了匈奴对汉朝的威胁。可见怀柔不如一战。”我抬头看着父皇,微微的激动,“如今我国国势胜于西汉,瓦剌远没有匈奴来势汹汹,儿臣以为,此时瓦剌若挑起事端,我们不防一战,为千秋万事的基业,永绝此后患。”
我的话,让父皇一震,他看着我,良久才说:“好孩子,你这份志向胜过无数须眉,只是,这朝庭中,又有谁人,能与当年的卫青霍去病相提并论呢?父皇不是不想一战,只是,眼下,时机未到呀。”
“那父皇的意思是?”我心下冰冷一片,“我们要同瓦剌和亲?”
“文芝怎么说也是你的伴读女官,所以,现在父皇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父皇声音已经彻底和缓下来,就如同此前十几年中,我们无数次对话一样,然而,我却只觉得寒冷,发自心底的寒冷。
“我们不是不要痛击瓦剌,我们只是需要时间。”父皇又说,“只要有几年的时间,父皇和你保证,一定让瓦剌彻底臣服。”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儿臣想,只要不因为陪伴儿臣而耽误了她的青春就好,至于婚事,自有父皇、母后和文芝的父母为她做主。”我仍旧坐得笔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事到如今,父皇已经有了决定,问我这些,也不过是心存疑虑的存心试探,正所谓是天家无父子,我还能怎么样呢,朝廷需要时间,这时间,要一个女人用一生的幸福去交换。
“哈哈……”父皇却笑了两声,才说“是父皇糊涂了,我的宁儿还是没出阁的小姑娘,这事情要你拿主意也是难为你了,来人,宣都御史陈镒觐见。”
自有太监去传话,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起身告退,门外就已经有太监回话说:“皇上,都御史陈大人到了。”
文芝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原来陈镒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许久了,进殿后诚惶诚恐,女儿远嫁,又是嫁去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家,做父母的又怎么能不伤心难过,然而,陈镒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磕头、谢恩,然后蹒跚着离去,几个时辰里,人仿佛顷刻老去了一般。
我也觉得无力,起身告退出来,然而,第二天一早,陈镒却悄悄命人送来了一封密信,就在昨天晚上,文芝听说了和亲的事情后,竟自己悄然出走了。
“文芝自己没单独出过门,我想,她该只是出去走走,此时瓦剌太子人在京城,若是大肆搜索走漏了风声也不妥当。”我叹气,吩咐来人捎话回去,让陈镒先悄悄的找,我也会马上安排人手,帮忙寻找。
我想,文芝可去的地方不多,十九是去找睿思了,虽然赐婚之后,按照规矩,我们再没有见过面,不过事急从全,也想不了更多。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王振在宫外的府邸,幸好此人极少住在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