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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现在正张着眼仰面漂泊在滚滚的岩浆之中,欢愉得翻腾着的红色液体炙热的仿佛要融化并刺破她的肌理,最后再假装是她血液的同类,混熟了以后就这样大摇大摆得走入身体之中,最后,让她融化。
当然这只是有些夸张又有些滑稽的玩笑话,上面那句夹杂了五个逗号一个句号的陈述句对她来说,只是用来装装腔做个比喻的而已。
不过她现在确实,深刻地、热切得,感受到了,温度。
周围烫的不行还不算完,她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炙热的东西要炸了开来。
很不舒服,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挣扎着张开了眼,至于所能见到的,不过是再熟悉不过的白色天花板。
啊,或许,还稍微混杂了一些,长得乱七八糟到不能用“妖娆”只好用“古怪”二字来形容的,红色的,血丝。
疼痛与呼吸困难,扼着她的纤细的脖子。
它们非常热情地在她身上蔓延开来。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薇薇安·兰卡斯特,来自兰卡斯特家族。
那看起来曾经高贵的血统,那看起来非常美丽的火焰,那看起来可以帮助到那位的能力,在此刻,却突变为,犹如被上帝放弃后堕落进黑色深渊的困兽,它的旁支分系、它的所有不甘与埋怨现如今非常统一的集结在了一起,随后,便施展起了它们的拳脚。
她在床铺上挣扎了起来,她明显得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与外界存在着温差,烦躁与烦躁混合着烦躁演变成了更深沉得烦躁,胡乱中得伸出手,在触到了一个有着尖锐触感的东西后立即缩了回去,但心中不觉一喜,又飞快地抓到了自己的面前。
在停滞了几秒后,摔了出去。
干裂得嘴唇上下开阖,她低沉着声音吐露出那个能使她咬牙切齿的名字。
白兰,白兰·杰索。
就在冷不丁得恍惚间,她觉着有人开门走了进来,带着清冷的气息。
白发的男子将手背在了身后,踱着步来到她床边,当然,细长的眼瞄到了角落里的包装袋,接着微笑。
“晚上好,薇薇。”
薇薇安扭过了头,不说话。
“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那是什么。”
“你目前的状态。”
“哦。”
掐断了话头的她百般聊赖得盯着一边的墙,好像能从那里参悟出什么大道理,两人间的无声不吝啬得蔓延开来,逐渐盈满了整个房间。
然后倏地,“噗呲”一下,他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边,就好像将这个房间戳出了一个洞,她被【炎热的风】刮得不得不回过了头。
于是只能看着正在俯视着她的他。
不知道是第几次处于这样的位置,在她破碎得几乎记不清得记忆里,他好像一直都这样微笑着,不管是在最初见面,抑或是其他时候,真是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又或是,那其实也只是一种伪装。
她感到了【好奇】。
就一如那各种作品里,在像他这样的人物身上几乎用到烂的句子。
她很好奇,他那张带着【微笑】的面孔下是否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接着,她在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的他的帮助下撑起了身子,她依在靠枕上看着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
都是假的吧,她这么想着,眼前的,只是一个包裹着类似人的外皮的【物体】,连人偶都算不上。就像之前的那些人,有着人类的外表,却只能够被线操控着,压迫着她。
向前伸手,颤抖得手抚上了对方的脸,薇薇安惊叹于这样的手感,有些冰凉,又有些温暖,制作者是要到达怎样的境界才能拥有如此这般精巧的做工呢。
所以她动了手,就在此刻,就在这里,她伸手向前,抓住了他的衣裳,迟疑了片刻后拉开了他的衣服,抚摸起了灯光下他苍白的皮肤。
因为她感到了【好奇】。
所以她【想要】知道。
所以她行动了要让自己得到【答案】。
所以——
稍不留声声音就从唇齿间滑出。
那是与之前被囚禁时有些共同感觉的体验,只不过这次主动地是她。
就算有段时间没有让人进入过自己,但那一系列的行动她依然驾轻就熟。
尽管最初她不是这样,但在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她蜷缩在他的臂膀边,静默着看着什么也没有的上方,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白兰,我送你一件小礼物,我不许你拒绝。
她感觉到了他的转身,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回了头。
他撑着头,笑靥直勾勾地映入眼帘。
好,他挑起嘴角这样说道。
薇薇安觉得在自己的记忆里,她一直在在梦中追随着一个什么人的影子。
她想要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就像她父亲说的,作为一个精致的【人偶】,只需听从身上线的指挥就足够,【人偶】的意志那不叫意志,那只是一种不该存在的非分之想,需要剔除,从根本上剥离。
作为听话的【人偶】,她尽力了。
而作为【人】的她,就那样觉醒了。
她那具破碎的身子所能够送给他的东西很少,只有修复盒子和武器。
至于在她手中燃烧的,是已经时日不多的薄弱寿命。
那一天的火光四起,那一天的艳红夺目。
一如先前那样,仿佛是被赋予了智慧的火焰在她手中缠绕倾泻,就如同一场盛大狂欢前的预演准备,等到火势变得更为凶猛时,薇薇安便将那些重要的武器环绕修复。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了,薇薇安有那么些感叹,然后一个激灵。
在被热气扭曲的空气里,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对面的他开启了嘴,速度缓慢且清晰地对她说了声。
【再见了,薇薇安。】
薇薇安·兰卡斯特,来自兰卡斯特家族。
那是曾经盛极一时的伟大家族,高贵的黑发之人指挥着风中绮丽的红,那是只属于他们家族的光辉与荣耀。
然而这本该源远流长的场景在她父亲的错误的带领下,所通往的地方,只能是黑不见底的罪之渊。
所以她,像她这样的小喽喽,也只有为此陪葬的份。
但即便如此,兰卡斯特家族所要面对的也依然只能是毁灭,再也不会有能够拥有那份能力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再也不会。
薇薇安兰卡斯特又一次出现在无边尽的红色液体里,此时的它们正在逐渐降温,她就好像一座被不被人关注的废弃孤岛,环顾着四周,尽管心底里是那样的想要用黑色的眼睛锁定一个身影,可在最后她克制住了。
不能够,求不得。
一声轻不可闻得断线声,本该连接在一起的肢体像是被小孩子胡乱拆开得那样,在顷刻间散落在地。
缺失了操纵者的人偶不过是【拟人】的物体,没有灵魂,更不要说【感情】。
【人偶】什么都不知道,【人偶】什么也不想知道,它的【永恒】便是真的永恒。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来那一日,白兰杰索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场景,他温柔地将她带离那片摸不着边的黑。
那逆光的高大身影。
那对她而言永远都遥不可及的人。
大抵上从那时候起,她就这样依赖起了那个名为白兰的男子。
短暂抑或虚幻,却都那样让人难以忘怀。
她猜想她之所以会在死后也能够清晰记得的那几个场景,不过都是,为了在她破碎的灵魂上印刻下以后再也无法忆起的淡淡温柔。
就一如他口中最受宠的棉花糖那样,暖到最后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