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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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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南阳城的善兮堂最近易了主人,原先温润如玉对学生极具耐心的徐璟臻不见了,日日来上课的是曾经偶有客串的徐璟明。
徐璟臻才华冠绝,善兮堂的弟子大都是冲着他去的,徐璟明上课不似璟臻,经史子集,医卜杂学无所不讲,兴致所到,就连海外见闻,奇人异物都说个不停。来到善兮堂的学子无一不是指着科举取士,因此这徐璟明讲了没两天课,便陆陆续续有学生借口有事告了假。
有与徐家走的近的也有来打听徐璟臻的去处,璟明微微侧目,唇边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前段时日我哥不是被我父亲杖责逐出家门了么?”
问的人顿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前段时日不是说挨打的是这位徐家二公子吗?听闻还是当厅行杖,逐出家门,怎成了一向谦恭有礼的大公子?
若说二公子,虽有些意外,也到说的去,这徐璟臻聪敏好学,为人向来低调,家中侍妾都无,怎能犯错?
好事者继续追问道:“请问大公子犯了那条家规?果真被逐出门了么?”
徐璟明也不恼,只管摇着扇子道:“徐家的家事,怎好与外人分说?”又无意的看了一眼那人,望着远方轻声道:“爱之深,责之切,这个道理你可懂?”
问话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擦了擦又陪着笑问:“二爷学问也不差,经史子集能否多讲一些,那些杂学小艺能不能先停一停?”
徐璟明顿时恼了:“这些学生科举的目的是什么?点了状元又如何?还不是将来想封王拜相或做一方大员?若是只死读诗书,不通世故,不懂风土人情、进退之仪,如何替天子牧民?”
末了狠狠一甩袖:“迂腐!”说罢扬长而去。
知道徐璟臻不再回来教书,定国公隐秘晦涩的家事顿时出了种种版本四下流传,顿时又成了风口浪尖上的家族。善兮堂的学生有的卷了铺盖另寻高就,有的却觉得徐璟臻说的言之有物,一直留了下来,有两名学生名苏合、李玉栋的不仅留了下来,还时不时拿一些心学的书籍与徐璟明辩论一二。
远在千里的昭佩,也得知徐家大哥携侄儿大嫂跟二嫂南下,父母和二哥却留在定国公。知道这个消息,昭佩心里隐隐有些难过,她有只觉,不为什么,就是感觉明元撑不过去这一劫,虽然是穿过来的,父母也多年养育之恩,心里想着阖家都去逃难才好,至于她,死便死了,说不定死的时候又穿回去了,昭佩倒是不怕。
如今家人走了才四位,却也比都留在南阳城等死好一些。
昭佩还有些难过,却是为了萧绎,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人最近操碎了心,唯一的好眼视力不断的下降,原本还是能有些微光感的一只眼睛已经彻底的看不见了。
但是他不说,很多事情他都不说,怕昭佩担忧,怕她胡思乱想。虽然早出晚归,回来还是会温柔的抱着昭佩,将下把在昭佩的发上轻轻的摩擦,和颜悦色的问她一天过的开不开心。在榻上常常昭佩没说几句便见他沉睡了过去,就连睡着额间也隐隐有散不开的愁绪。
徐夫人给的益子的药吃了足足三个月了,今天早上刚刚送走萧绎,昭佩便觉得身下一股热流,不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月的月事又来了。
昭佩非常的失望,自打昭佩准备怀孕,除了吃药以外也没有拒绝方皇后安排的太医请脉,日日饮食都是莲蓬小翘依着太医的嘱咐来的,虽然这里都说月事前后容易受孕,昭佩前世也懂得月事过后一周才是孕子的好事情,这几个月从来都是按时做事,谁料三个月,还是没有怀上。
萧绎虽然不说,可是不管从方皇后还是绮年那里,多多少少都晓得一些消息。也知道此时朝堂上下不知多少人盼着她怀孕,哪怕只是诞下姑娘。也比现在肚皮什么动静都没有的好。
昭佩坐在那里半响,脸色变换不定,最后咬了下唇,喊了胡元娘来,道是让她陪自己进宫。
这等事情向来都是小翘和莲蓬做的,如今元娘忽然听说被昭佩指派了这么一个差事,十分吃惊,还是没有多问,抓紧收拾了一下跟着昭佩去了。
因天气热了起来,如意宫里只少许搁了一些冰水,湃了瓜果,散发出淡淡甜香。方皇后穿了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头上带了只雕工细致的梅花簪,倒是比寻常大户人家主母穿的还简单些。
昭佩带着胡元娘上前见礼,“几日不见,母后怎清减了一些?母后惜福养生是好的,但也得注意身子。”
方皇后见了昭佩有些沉郁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天热有些不思饮食,年纪大了,瘦一些倒是好!”说着便命冯姑姑抓紧赐座。
昭佩拉过立在身后的元娘道:“母后看看,可是认得这姑娘?”
方皇后瞅了几眼道:“看着有些面熟,可是原先在烟雨庄上的!”
昭佩笑道:“母后好眼力,正是烟雨庄上的元娘!”说着便把烟雨庄上的事挑拣着说了一番,方皇后听闻胡元娘双亲都已去世,忍不住道:“这半年不见,这姑娘又长了一些,可怜见的!她父母都是忠厚老实人,你不能亏了人家!”
接着又让冯姑姑取了一只白玉镯跟几朵宫花来,“上次去你和你母亲做的膳食极好,本宫到现在还记得,既然出了那不好的事,好孩子,你得向前看!这宫花你也拿着玩吧!”
胡元娘上前谢了方皇后,又低眉站在了昭佩身后。昭佩笑道:“母后,这姑娘也是个要强的,最近正跟着王女官学农具画图,正好有些问题要请教王女官,可否找人带她去?”
方皇后笑道:“这姑娘真是有志气,冯姑姑派个人带她去罢!”
胡元娘忽然听见昭佩把她支开,心里有些意外,也没说什么,行了礼跟着冯姑姑出去了。
昭佩有意支开元娘,见她娉娉婷婷的走远了,忍住心里的不痛快,咬了下唇,强笑着给方皇后道:“不敢欺瞒母后,这个月的月事有来了。”
方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啊!无妨!你们还年轻。”
昭佩忽然跪下道:“虽然太子殿下从不多言,可我也知道国事危急,多少人盼着孩儿的肚子。元娘来了这两个月,我冷眼观察,元娘心细良善,进退有度,我便想着,替太子纳了元娘,也好早日开枝散叶……”
“哐啷”一声,方皇后手边的茶碗砸了下来,在地上跌了粉碎。
昭佩有些吃惊,她这般贤惠要替太子纳妾,皇后不是应该笑着称赞她几句才是,为何满面怒容?
方皇后道:“糊涂!那有太子生出庶长子的!”
昭佩张大了口,原先穿越的小说莫非看多了?这皇族和大户人家不一样,不都是讲究早早开枝散叶吗?皇上太子大婚之前纳几美妾,娶几个侧妃不都是正常吗?只要最后中宫生出儿子就是了。
就连方皇后自己,当初不是因为无子还散发跣足跪请皇上纳妃的吗?要不后宫装门面几个老妃子是哪里来的?
许是方皇后安慰自己,给个面子,昭佩打定主意继续要劝:“无妨,如今太子若是能有个麟儿,这才要紧,朝野上下心思也能稳定一些,反正不管是不是在我肚皮里爬出来的,都的喊我母亲。”
方皇后的面色几乎狰狞起来,“莫非是太子看上元娘?”
昭佩一听急忙摇头:“太子和元娘都是守礼之人,此事绝对没有发生。”
方皇后心中乱如麻,万般心思又不能摆明了给昭佩说,恨恨的一指头戳上她脑门道:“你个糊涂蛋,没见过自个给夫君塞女人的!若是太子想纳侧妃,莫说元娘,满朝上下那家的贵女求娶不来?子嗣之事我知道你着急,可着急也得看缘分的!”
顿了一顿,方皇后继续又说:“我不也是成亲多年才生下你的!”
昭佩一愣,“母后你说什么?”
方皇后一怔神,“我说我不也是成亲多年才生下太子的!”又看了一眼昭佩跪在地上梗着脖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愈发恨铁不成钢起来。
“瞅瞅你,当初你在南阳城也是有些浑名的,还没入门就敢给我派去的女官使绊子,黄姑姑程姑姑两个人被你耍的团团转,怎么成了亲之后反倒畏手畏脚?原先本宫是急你不愿意生子,如今听李太医说,你日日服药饮食也配合的紧,即是如此也不必着急,指不定下个月就有了!”
昭佩被刚才方皇后的话惊着了。半响没出声,方皇后见她这神色,便亲自拉她起来,柔声安慰道,“好孩子,你有这心思便是极好了,若是庶长子出生,母后我担心与你不利,你跟太子还年轻,不就是有些宫寒吗?母后就算是请便国医圣手,也会治好你的,莫急啊!”
昭佩听到方皇后这般坚决的反对,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是旋即又长舒一口气。
待元娘回来,方皇后对她也没有看刚开始的好神色,昭佩心里内疚,害元娘无辜担了些罪名,在回去的马车上,把方皇后给她装的一匣子点心统统都赏给了元娘。
路上昭佩还是不死心,在马车上望着元娘杏眼桃腮问道:“元娘,若是有大户人家求娶你做妾,你可愿意?”
元娘脸色顿时变的惨白,跪在昭佩脚下道:“请太子妃成全,民女自知身份底微,那怕是配到庄子上也无妨,只求别让民女去做妾。”
昭佩有些玩味的看着她,问道:“你这是为何?衣食无忧难道不好吗?有些事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元娘大着胆子抬头,正色道:“愿为良家妇,白头得一人。”
昭佩看着元娘,元娘微微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坚持迎上昭佩的目光。
昭佩不说话,半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孩子,我真是没有错看你,起来吧,我一定帮你寻一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