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Keel「龙骨」 ...
-
— 达斯提•亚尔斯兰 —
那一夜,大概一切都不同寻常。
天气很热,酒很难喝,烟很呛人,隔壁房间他一遍一遍播放新曲的声音嘈杂得让人发狂。
同样的曲子连续听上三十遍就是聋子也会发疯的。
我想那场突如其来的爆发不过是受刺激的结果而已。
所以我摔了酒瓶冲了过去。
换任何一个时候我都不会干出来的蠢事,我踢开他的房门,吼:
“吵死了!”
这句话出口,他呆了,我也呆了。
他的房间中一样烟气浓重,酒精味道弥散其间。我知道那是他的癖好,动脑子的时候烟酒一样不能离身,就好像故意将身体摧残到极限然后逼迫出智慧的极限一般。
那种自虐的做法。
他戴了耳机,像发夹一样别在头上。他转过头来看我,渐渐敛低了眉,动物一样翘起嘴唇。
“你搞什么?”
濒临爆发边缘,他是,我也是。
“我受够了!”
“你受够什么了。”
他盯着我看,漆黑的眼神看不出端倪。那是属于『ENGRAM』的颜苏同的眼神而不是EL DORADO的。我有一刻想象过我脱口而出的话会不会让他想要杀了我,或者最起码是禁闭室。
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做出的决定,我记得。
但是我还是说了。
“为什么还要新的键盘手?”
“秋原小姐明天就要来了。”
他安静地回答。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一个人决定的乐队新键盘手,还是个小女孩。黑发,大眼睛。我看过照片资料当然记得,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要另外一个键盘手?”
我重复。他挑起一边眉梢,“那你想怎么样?”
我承认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不对,不是站在ENGRAM的立场上,而是从乐手的角度,从EL DORADO的贝司手的角度来说,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从一开始就和Bee一起合作,这是情感问题。我理性地想。
但是我也知道这个说法和他是讲不通。
Jackal Yan。他妈的该死的冷血动物。
十七岁他从日本回来的时候我十五岁,第一次听他弹吉他。他那时候技巧不怎么样到现在也一般般,不过他拿来给我听的音乐还是有点勾魂的勾人。
有一首他自己写的。
《NO LONGER》,后来在乐队的第一张专辑里收录了这首曲子。
离开爱尔兰我在美国呆了四年,其间在一间高等学校呆了三年,然后到一间酒吧打工。那其中的时候我开始尝试音乐。不明所以,也许只是某个瞬间他的表情让我十分困惑。当我说我喜欢那首歌时他简陋的满足表情。
我设想那是他的改变,我所不了解,但是正在经历的改变。
原因是什么,我却不大明了。
十九岁的时候返回爱尔兰,是他叫我回来。那时候他给我介绍Bee,说是他在日本时候的朋友。
然后是乐队,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擅长的是爵士鼓。在换了无数吉他主唱之后最终从ENGRAM新晋职的队员中选中了奥斯卡和切斯特。
那时候Bee一无所知笑嘻嘻责备颜苏同有好的人选不早点介绍。他的眼神我看不懂,但是我知道事情不会那样简单。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第一次巡演前在一叠乐谱计划书的最后是熟悉的名单和资料。目光交错的瞬间我了解那个心照不宣的事实。
那或许是他同祭司们交换来的条件。但是无所谓,反正我们本来就是做这一行的。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负债累累。除了Bee,单纯是爱着音乐怀着梦想而来的孩子。
我突然想我们总有一天会毁了他,而这一天真的来了。
是由他最信任的那个人下的手。
看着自己双手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资格责备别人,看着他冷漠的脸的时候我则想不通他为什么仍然能够若无其事。
曾经听人说过音乐是最能够表达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声音。我想那简直是屁话。
那根本就是屁话。
我轻声问他,“不要键盘手不可以么?”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了!”
话题进行到这个地步好像有点无理取闹的味道,但是我发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和声带。
“EL DORADO没有键盘一样能做,为什么要加新人进来?”
“多一个人分担工作不是很好。”
“不是这么回事!”
他终于彻底地敛紧眉头,一把甩开耳机。
“达斯提,你搞什么!”
我紧盯着他,用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对他使用的那种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想要另一个键盘手。”
他飞快地跳起来,逼近过来。我闭上眼睛默数一二。
很好,我已经听到我葬礼上的悼词了。
他的拳头很硬,我尝过很多次。脸颊又热又辣,我想他已经气到不顾一切了,否则他大可以打我肚子免得明天被其他人问起我脸上的淤青是怎么造成的。
他又打了一拳。我向后倒下去,摔在门口和走廊之间,再后退一点头就会撞到墙壁。幸好。
“你他妈少多管闲事。”
他冷静地低声地对我说,咬着牙关用力将我拖出他的房间扔在地上。
“把你自己弄清醒了再来跟我说话。”
他转身回到房间,摔上门。
走廊中一片漆黑,我在爬起来和倒下之间选择了后者。天花板上有漂亮的吊灯不过没有开,深色地毯有空气清新剂的残留香味,让人觉得闻多了会中毒的浓郁味道。我闭上眼睛。
我想我完了。
从昨天的末尾到今日的开端/时间不过一分一秒而已
/破裂的缝隙,却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最远点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