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同人短篇合集》尹子轩

2、何处桃花

　　那年的桃花很红，很想再看看，看看那样红的桃花，看看那个守在身后的他。
　　——方应看

　　“哥哥，你在看什么？”

　　“那树上桃花。”

　　“桃花怎么了？”

　　“很红，很美。”

　　“哥哥，你行动不便，我去给你摘下来细看。”

　　“不用了，那树很高。”

　　“没事，我常爬树，很快就好。”

　　“小心些。”

　　小小的身子攀着大树，

　　身后有着一双关切温柔的眼，

　　小孩子头一次爬树，不论面上装得多么平静无波，心中还是不免忐忑，每每向下回望之际，

　　只看到那双眼，感受到那份真真切切的关怀，

　　记事以来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是这样纯粹的关心自己，

　　心里有了奇怪的想法，若是自己跌了下去，他定会接住自己。

　　一束桃花放在那只白皙莹润的手中时，明白了什么才是美，

　　“哥哥，桃花真美。”

　　“嗯，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应看，哥哥呢？”

　　“盛崖余。”

　　追命曾经到过一片桃花林，

　　时值春日，

　　林中满是桃花，

　　粉嫩动人，

　　清风徐来，花随风落，颇有番意境，

　　可惜追命不是个雅人，在追命眼中，再风雅的景致也不如一壶酒，

　　开始不懂无情为什么会喜欢这样地方，好看是好看，却略嫌靡靡，

　　后来听方应看说，这样的地方，脱了庙堂、江湖，端的是一方净土。

　　再后来，追命便也渐渐喜欢上这个地方，因为躺在桃树上喝酒，甚是惬意悠闲，

　　常在酒意迷茫中忆起往日。

　　．．．．．．

　　每到黄昏时，追命总喜欢去老张酒馆打两壶烧酒带回六扇门，与众人吃过晚饭后，拎着酒晃悠进花园中，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开喝。

　　这个时候无情便会让刀童去厨房端来早让准备好的小菜，与追命一起坐在院中。

　　起先，追命还不知道原由，无情既为不喝酒，也不为赏花观月，什么也不干坐在院中一个时辰是为了什么，

　　忽然有次无情有事出来迟了，追命坐在了无情常坐的石凳上四处张望，

　　便看到了那个人，

　　立在院外的大树上，隐身于枝桠间，与黑夜和树融为一体，

　　若不是这位置，断不会看到这个人。

　　追命登时怔住：树上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入夜时会站在六扇门院外的大树上？大师兄每日竟是为此人而坐于院中？这人与大师兄是什么关系？

　　这一堆问题追命没有想太久，

　　无情已来到院中，见到追命坐的地方、看的方向，心中已是了然，

　　“想问就问吧。”看着追命满脸的疑惑，无情淡淡地说。

　　“呃．．．．．．”追命张口结舌，一时间问题太多，竟不知该从哪个问起。

　　无情端起桌上的茶碗，浅啜一口，“是方应看。”

　　“什么．．．．．”追命惊愕，“他为什么站我们院子外面的树上？”

　　“神通侯爷想站哪儿，不用解释。”

　　“那大师兄你每晚是来看他？”

　　“不，我看的．．．．．．”无情摇摇头，低垂眼帘，“是回忆．．．．．．”

　　刀童心里恨着一个人，挺恨的，一恨就是三四十年，恨到食其肉寝其皮的地步。常想着恶人不得善终，老天爷不知让多少恶人得了因果报应，为什么会单单漏了那人。

　　冷酷残忍，没心没肺的人，怎么还能活蹦乱跳那么多年？

　　刀童不是个胆小的人，只会心里悄悄地恨。

　　三四十年间，刀童去刺杀那人的次数连自己都数不清了，那人总是笑说，刀童入府杀他的次数堪比菜农给后厨送菜的次数，

　　杀了十来年，刀童住在了那人的隔壁，每日除了日常事情，便是翻墙杀人，

　　又杀了十来年，每次刀童杀完，那人还会开口留刀童吃饭，

　　第三个十来年，那人身体不甚健爽，本是刺杀的好时机，刀童却下不了手了。因为刀童渐渐明白了一件事，老天爷让他活着、让自己这么天天杀，还杀不死他，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应。

　　那人那刻看来，颇有些可怜，

　　到了刀童自己百病缠身之时，那人又得神医妙手医治，病痛全没了，

　　刀童临去的时候，那人在床边坐着，三十年的时间并没有在那人面上留下多少痕迹，依然是贵气迫人，

　　灵台清明之际，刀童看清了那人的那双眼，

　　原来，时间的痕迹尽留在那双眼中，

　　再不见旧日的飞扬神采，

　　“你．．．．．．后悔了。”

　　那人淡然笑笑，“我做事从不后悔。”

　　“是啊，你没有后悔。”刀童缓缓阖上眼，“只是你的心随公子去了，也算不枉公子对你一番。我去了见到公子，也能和他交代了。”

　　现在才明白，每每回首，心中皆有一丝希望，能看到那双眼、那个人。
　　——方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