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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没有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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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非凡看着病床上的人,说:“我也没办法。有些事总是需要解决的。”已经快要三个月了,大夫每次都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他还有希望醒过来。可是,有些人却连等的耐心都没有了。
陈锋到医院的前台问有没有一个叫左非凡的病人,前台护士摇了摇头。陈锋愣了一下,怎么可能没有?难道被骗了?
“陈锋。”左非凡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缓缓走来。陈锋看了看他周围,并没有看到宁远的身影。眉头皱了皱,问道:“宁远呢?”
“我这就带你去见他。”左非凡示意陈锋跟来。陈锋的耐心彻底被磨平了,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国内的半夜,疲惫了烦躁让他的血液都像是浇了汽油一样,稍不注意就着了起来。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这里流感很严重吗?左非凡你TMD说话!”陈锋最后一句话事吼出来的,这医院让他很不舒服,为什么是肿瘤科!墙上挂的牌子很碍眼!
左非凡停在了一个病房门口,示意陈锋进去。“告诉我怎么回事?”陈锋没有推开那扇门,好像他是沙子堆砌的一样,一个小海浪就能把他摧毁。脑子里嗡嗡的声音是因为疲惫,还是害怕。一路跑来的心情似乎都错了,他不想在医院找到宁远。他宁远是在某个酒吧夜店里,看到宁远和一堆男人鬼混都好过是这样的医院。
“好吧,我先给你讲一下情况。”左非凡拍了拍陈锋的肩膀,心里再不喜欢这个男人,也没办法,宁远等不及了。“他手术之前签了一份协议,三个月之后手术没有成功,他还没有醒过来的话,这家医院有权处理他还有用的器官。”说道器官的时候,陈锋的瞳孔突然放大。左非凡继续道:“现在还没死,不过,有些麻烦。他进入了沉睡期,也就是植物人。到这个月十一号,就到了三个月。所以,我需要他的直系血亲,可以向法院申请可以撤销那份协议。”
“我知道,今天是愚人节吧,哈哈哈,宁远这个混蛋,好了我被吓到了。让那个小子赶快出来,否则我要生气了!”陈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站起来走进了病房。差一点就被他们骗了,今天是愚人节,傻子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
陈锋进了门,看到床上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不是个玩笑,“陈宁远,我被你吓到了,愚人节快乐,你可以起来了。”陈锋说完,走近几步,抬手推了推床上的人。被子下面延伸出来的塑胶管看起来很真实,不过陈锋不会相信的。
“宁远,玩笑要适可而止。”陈锋凑近宁远的脸,细不可闻的呼吸让陈锋的心揪了起来,抬手想要把他掐醒。可是手僵在半空中怎么都落不下来。
左非凡进门看到陈锋,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说:“你吃惊够了的话,我们要快点。如果十天后拿不到法院的禁制令,宁远就要被泡福尔马林了。”陈锋回身飞起一脚踢向左非凡的胸口,却没有踢中,擦着左非凡的鼻尖扫过。
“你把他怎么了!走之前明明还好好地!”陈锋冲向前拎着左非凡的领子吼道。
“在那之前,他就查出了脑瘤。离开也是因为要来这做手术。”
“你胡说,他明明还去买东西,还能留言————”
“不好意思,感谢您的信用卡,我最近这段时间过的都不错。好了,发完了火,我们该忙正事了吧,虽然这小子瞒着我签协议让我很生气,可是真的不想看他去泡福尔马林。”
陈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体和精神已经分离了。不该是这样的,他也许还在国内,然后就可以一辈子等下去,不知道宁远在哪,只知道他还活着。如果自己没有来,是不是就能这么一辈子幸福下去,记着他的好,然后和别人鬼混。
“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什么话都不说,以为我就能活的好好地。你错了,陈宁远,你聪明了一辈子这一次你错了。你死了,我也不会好过,而且会比死都难受。我不会如了你的意。”
左非凡看着病房里的人,一个疯了,一个快要死了。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麻烦的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劳伦斯先生,我已经联系了他的家人。我们什么时候去法院。”
“很好。那么一切拜托你了。”
夜里的医院安静的有些恐怖,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着,每一秒都在告诉这里的人,时间正在走远然后永远都不再回来,陈锋拨通了陶安的电话。
“喂,陈锋?你怎么了?”
“告诉我你知道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陈锋以为他已经挂断了。也好,这样自己就可以不用知道真相。“我也是不久前知道的,宁远捐了肾给我。起先以为是唐爵找的其他肾源,后来被我发现了。唐爵才说了实话————宁远现在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
“他————唐爵说,他的病发现的早,应该可以治好的。”
阿米索普综合症,一种罕见的脑瘤。由于临床经验太少,虽然手术在理论上成功的几率很大,可是没办法保证实践。因为这种病很容易影响到人的记忆,所以有些病人即使成功度过昏迷期,醒来也会患上心理疾病。全球病例有236例,86例成功,但是病人醒来后都会有记忆错乱的症状,69例病人没能走下手术台,91例子成了植物人,其中有一部分病人家属选择了拔掉呼吸机。
这就是他瞒着自己的事,为什么不说出来。难道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肯给他了吗?是,陈锋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这些年除了伤害他,没有做过一件能让他信任的事。
“如果真的关心,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宁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蒙着纱布。
寂静的夜,一个沉闷的哭声终于从喉咙里奔了出来。被寂静的夜吞没,似乎一切都太迟了,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等着你。等你长大,能够承担一份来自其他人的爱。
左非凡带了一个律师来见陈锋,说了宁远签的那份协议。根据这里的法律,如果病人亲自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书,那么其他人就没有权利干涉。但是,律师说,可以用亲属不在身边为由来提起诉讼。
那律师的工作效率很快,三天后法院就开庭了。陈锋趴在宁远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起身离开。左非凡看着床上丝毫没有反应的宁远,心底摇头苦笑,是不是你这辈子健康的活着就永远都得不到他。
医院的律师把当时宁远签订的协议和当时的录像拿出来,这是陈锋四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可以说话的宁远。只是话里的内容让陈锋崩溃。
“我患了阿米索普综合症,手术的成功几率很小。如果失败了,于其当植物人睡一辈子不如做些好事。我自愿把可以用的器官捐献给XXX医院,期限是三个月,如果我没有醒过来的话。那么,请医生让我的身体以别的方式活下来。好了,就这些。”宁远冲着镜头笑了一下,镜头转到宁远的手部,陈锋看着他在那张纸上签了字。
枯瘦如柴的手,青筋暴漏,还有那个惨白的笑容。如果真的关心有些话是不需要说出来的。宁远几乎天天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就没看出他的异常?时不时的皱眉说头痛,迅速消瘦下来的身体,还有动不动就会呕吐,他每天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为什么你看不到,陈锋压抑着心里的痛,视频结束了。对方的律师站起来说:“我们是完全按照法律签署的协议。虽然我们能理解陈先生的心情,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你们阻止宁远先生自由意志的理由。”
“当时,没有亲属陪同,我们希望法官和陪审团可以····”
陈锋盯着屏幕定格的画面,这是三个月前的宁远,他还在笑着,四个月前,还有更久以前的宁远,是不是也是这么一直笑着,希望自己能发现。陈锋相信,当时的宁远是希望自己能发现的,可是没有。当时的自己在做什么?感伤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失恋。宁远你是那么的懂我,为什么就不能比我先看出,我对陶安不过是因为受了挫不甘心呢?
“据我们所知,陈先生和宁远先生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您并不能提供合法的收养手续所以,法律上来说,并不是亲属关系。”
对方律师的一记反击让劳伦斯先生的脸色变了变,请求法官休庭。休息室里,劳伦斯从陈锋口中得知了实情。“那就不好办了。”
“什么叫不好办,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这些年的感情还比不过那些什么收养手续吗?”陈锋急切的说道。
“这里什么都要讲求法律程序。如果是这样,您恐怕连诉讼请求都要被驳回了。”劳伦斯先生遗憾的说,“不过,如果不是亲人的话。陈先生,如果你们有婚姻关系那么也可以申请。”
“夫妻?我的国家不允许同性结婚。”陈锋陷入了沉思,可是法官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来相处切实可行的办法。
两人商量了许久都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法官再次开庭。这场官司已经显而易见,九天后,宁远的眼角膜就要被捐给一个失明的病人。法官的小锤子眼看就要落下,陈锋突然站起来喊道:“我们早就不是亲属关系了。是婚姻关系。”在场的法官和陪审团都愣住了,陈锋继续道:“半年前我们就打算结婚的。”
“可是据我所知,您的国家并没有哪条法律允许同性婚姻。”法官问道。
“我们打算来这里注册。但是,半年前他病了。然后瞒着我偷偷地跑来,希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安静的离开。”陈锋看着视频上的宁远,继续道:“我们本打算结婚的,这是他的心愿。他很早以前的心愿。”
“陈先生,我不希望您骗我。好吧,如果您能找到证据证明你们确实有过事实婚姻关系,那么请向法院申请婚姻保护,那时候您就可以以丈夫的身份来决定是否允许他们拔掉呼吸器。”
从法庭出来,劳伦斯笑着说:“陈先生,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只要。找出让法官信服的证据证明你们相爱,然后法院会批准你们结婚。”陈锋深深地叹了口气,相爱的证据,是什么?恐怕只有宁远爱着自己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