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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韩双哲总结说，邱渺什么都正常，只有一个特点很非主流，就是从来不好好坐。要不然这样（他学邱渺蜷腿环抱住膝盖），要不然这样（蹲在椅子上模仿邱渺发呆的表情），逗得邵丹彤一口水喷出好远。
有那么一段时间，邱渺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职业炮灰：韩双哲本来不怎么爱耍贫嘴，每一次兴致高昂，都是当着邵丹彤的面，瞄准自己，开炮。
邱渺起初还会怒，后来也就灰得习以为常不予理会了，韩双哲反而渐渐意兴阑珊。
高中的最初，邱渺也曾哀怨过，掏心挖肺地跟丹彤讲：“韩双哲这个混蛋，用心险恶啊，讨好你也讨好得太卖力了，卖力就卖力吧，还拿我当无辜路人甲！还是演尸体的那种路人甲！他怎么就这么丧心病狂呢！”
从初中到高中，通过接触邱渺曲线救国地接近邵丹彤的男生，实在是不胜枚举。邱渺都已经形成了思维惯性。
可是那次邵丹彤只是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转回去敲键盘：“小孩子。”
邱渺当时很抓狂。
关于形象这回事，其实邱渺远远不如邵丹彤随便。但就是在坐姿上克服不了，不让腿和胳膊待在一起就浑身不爽。
后来韩双哲也言辞恳切地求过邱渺：“拜托，不要老是这样蹲坐在凳子上好不好？”
邱渺闲闲地耍嘴皮子：“怎么了，在我老家，乡亲们都是维持这个姿势进行社交活动的。”
“你老家哪里？”
“陕西农村！”
韩双哲快吐血：“你乡亲听见了打死也不要认你的亲缘！我说，你一个女孩子注意点形象嘛。”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别跟我老妈似的嘛，你一个女孩子blablabla，能说上一天，女孩子怎么啦，都什么时代了，女孩子不可以走狂野奔放女土匪路线吗？”
做一个狂野奔放的女土匪，是邱渺这个传统教育阴影下的女性的梦想。
韩双哲嘴上功夫终究弱一些，他的绝招是干脆装作不认识，邱渺使劲浑身解数试图破解这个绝招，结果每每只有妥协一途。
有一次，邱渺终于为自己的妥协感到不公，闷闷不乐道：“为什么老是我哄你不是你哄我？”
韩双哲冷峻地反问：“陪吃陪玩陪自习，专业上门随叫随到，这样不够哦？你是要我跪下来哄咯？”
邱渺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笑过。
在经营关系这件事上，邱渺作为一个大脑停不下来转的人，其实是有付出过不少的。不然像她这样珍惜时间的人，不会去辛辛苦苦学做菜，像她这样不屑于小女生心思的人，不会下足耐心地学织围巾。
织围巾比做菜更让她郁闷，因为更难有成就感，最终邱渺终于大功告成，故作无事地把那条窟窿宽得吓死人的围巾塞给韩双哲，豪迈一扬下巴：“练手之作，第一次啊，多么了不起，送你了！”
她以为韩双哲肯定一句玩笑话甩回来，结果那家伙呆了半天，居然脸红了，望着天假咳：要不然我给你唱首歌吧？
邱渺看着他的表情，连推拒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尽管长久以来，韩双哲的唱歌水平都发挥得让人以为是在搞笑。
假如是偶像剧里，那后面怎么也要展开一个罗曼蒂克的场景。
但是现实总是带着微妙的悲惨和戏剧性，自那之后，每到眼看韩双哲再要唱歌，邱渺就会先一步痛不欲生地拨开他的脸，十分不留情面：“你去对着马桶唱唱，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涌上来。”
“太过分了吧！初中又不是没一起唱过歌，我有唱那么烂吗？”
“没办法，一听到我就……回想起那天晚上，我就……噩梦重温的预感，这种跳悬崖的感觉，你不懂……我需要时间克服这个障碍……”
“……”
反观下来，做菜这件事反而把邱渺变得成熟了很多，在舅舅家做了不少次之后，手艺大幅提升，一个劲被夸奖有天赋，她打包自己的菜带给韩双哲吃，这位顾客反而没什么表示了，“点解你要学做菜？”
“没解，我中意。”
“你要从女土匪，转型做贤妻良母啊？虽然不看好，但还算是其志可嘉的嘛！”韩双哲主动挑衅。
邱渺自然追住他一阵无双乱捶：“这是新世纪好青年应该具备的生活技能！像你这样百无一用的书生怎么在滚滚红尘里生存啊！！”
“我干嘛要具备，以后娶个贤妻良母不就行了，现成的嘛，”韩双哲一边呲牙咧嘴一边还不停笑，“你说呢邱渺？”
那之前，她跟邵丹彤说过，你总会碰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就会想要嫁给他。
但实际上，当邱渺终于真心地、坦然地喜欢上韩双哲，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更长远的事。她觉得他们还是太小，迈不过分道扬镳这种普通同学必然会经历的坎。
可是从这一天起，邱渺有时也会稍微幻想一下，如果自己嫁给韩双哲，那么将来，很远很远的将来，拥有的将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高二结束后的某个夏日，整个宣传部的人马浩浩荡荡集体杀去顺德的一个康复者村做志愿者。
在村子里，自给自足，自我服务，做的菜好赖由你，吃不吃由你，邱渺立马跳出来毛遂自荐：“我会做饭！”
有人干笑：“呵呵你看起来真不像啊……”
“不信问他！”邱渺转向韩双哲，气势很足，“大厨在此，你们喜欢吃什么，尽管说！”
韩双哲或许想给她留点面子，想了半天憋出句：“可乐鸡翅。”
邱渺绝倒，没好气地瞥他：“小盆与你今年是五岁么？！”
韩双哲心说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喜欢吃大餐，你会做吗？”
“就算我会做又没材料！”
“那还说什么？”
“……”
邱渺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打击。
“邱渺，我真的喜欢吃可乐鸡翅，”韩双哲最后厚着脸皮凑上去哄，“认真的。”
于是回到广州后，邱渺特别研究了一下可乐鸡翅，结果发现并不难做。
“就是水准有点欠佳呵呵呵……”
那一盒鸡翅，广州夏夜稍微凉爽了一点的学校操场边，他们硬是吃了几个小时。死在手上的蚊子快要比吃掉的肉多。韩双哲终于受不了，把邱渺拉起来：
“送你回宿舍。”
邱渺呆了半晌：“……不想回。”
“早点睡好。”
“睡不着就不好。”
“那好吧，现在干嘛？”
“来个秉烛夜谈。”
“喂蚊子还差不多。”
“严肃一点！”
“知道了！我秉烛，你夜谈，好了开始吧。”
邱渺面对着他，憋了好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韩双哲，跟我一起回北京上大学吧？”
这人从善如流：“我讲不好普通话。”
“骗小狗呢，你京片子说得比我像！”
“我考不上。”
邱渺不大高兴：“我们成绩差很多吗？”
韩双哲闭嘴保持了一会儿安静，邱渺知道他在考虑答案，屏息，听见自己的脉搏，咚哒咚哒，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焦急地等待他开口。
最终韩双哲犹豫地把她的手拉过来捏了捏：“邱渺，你认真的吗？”
“认真。”
“那好，”韩双哲斩钉截铁地说，“我努力。”
邱渺当时看着他那副表情，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心想，这就是无比认真的韩双哲，无与伦比的认真。那个桀骜不驯吊儿郎当的韩双哲的背面，确凿无疑有着这样的另一个他。
几年以后，她跟大学室友在卧谈会上，讨论一个复杂又无聊的话题：分手了的男女还能不能做朋友？如果能，能做到哪种程度的朋友？
那个时候邱渺想起出了国，已经一年多都没有联系过的韩双哲，她很确凿地说，如果是一边甩了另一边，肯定做不了朋友。变成两个世界的人的几率还更高。
可是这次寄托于一个婚礼的重逢，让她想起他们原本是多么要好的朋友。想起那段单纯的时光里，她是怎样欣赏他，喜欢他，甚至有点崇拜他。如果有个机会，可以再次成为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她还是会忍不住考虑一下的。哪怕十七岁那年面对韩双哲提出的分手时，她跟自己发誓再也不见他。
tbc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