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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渐见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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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吃一个面包说一段,等他吃完了,话也说完了。
虽然被撬开嘴的李星坦白得很痛快,些许隐瞒的地方也被随后送来的法医尸检报告给揭穿,案件得破的方硕的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
哪怕是恐惧得有家不敢回的李星,对究竟是谁谋害的他妻子这一点,也是毫无头绪的。不是没怀疑过他杀妻灭口的可能,但反复盘查和核实事发当天的他人证词后,基本排除了这一点。
缝嘴尸案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看着警员们准备把李星押解回牢房,范宁忽然笑靥如花地凑上去,交给李星一张巴掌大的照片——
然后在场所有人都欣赏到这罩着淳朴外皮的恶魔的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干呕起来。
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方硕忍不住问:“你塞了什么给他?”
弄得他反应这么大?
范宁平静地回答:“凌静手部的尸照。”轻飘飘地瞟了搭档一眼,她自觉风趣地吟了句词:“红酥手,黄藤酒。”
方硕:……要是他没记错,范宁之前派送给对方的食物就是同样为黄白色的牛油面包。
果然是故意的。
方硕挥去脑海中多余的念头,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着:“在现场发现的珍珠的主人是凌静,如果她侥幸逃生,那最大的杀人嫌犯非她莫属。然而,她的遗体已经被找到,她的家人在张菊香死亡的时候又有不在场证明。到底是谁,会有作案动机呢?”
难道是与之春风一度的某位有妇之夫一怒之下为她报仇?那人又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得知真凶、甚至选择不去派出所报案交由法律惩治,反而自己大费周章地亲自下手杀害?
真叫人无从觅起啊。
他懊恼地揉着太阳穴:“好不容易追踪到这里,结果拔出来后才发现是拽出来的根茎属于另外一株土豆!”
范宁懒洋洋地托腮看着他抓狂,直到方硕不自在地停下了,才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翻开笔记本功能,一条条念给他听。
“目前存在的疑点兼突破点如下:
1.甘愿瞒过家人、凌晨跋涉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的张菊香对凶手的信任从何而来?
2.凶手与死者见面的理由。
3.是蓄意谋杀,还是激情杀人?基本可以断定是前者。
4.现场的珍珠究竟由谁带去的?和凶犯又有什么关系?
5.珍珠散落的原因?经鉴定,血迹属于张菊香,难道经历过争吵和搏斗?
6.缝嘴和割去脚皮仅仅是出于凶手的个人兴趣,还是对他有特殊意义?
7.凶犯是否有可能有携带针线和利刃的习惯?
8.割去皮肤手法娴熟,疑从事医学或者屠宰相关行业。
9.凶手的动机,跟凌静的失踪是否存在联系?
10.凶手究竟有几人?”
方硕:“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一男一女。女方负责诱骗张菊香,男方潜伏伺机杀害她?”
范宁:“手上沾了人命的张菊香应该戒备心极强、不敢单独前往才对。”
她应该比谁的清楚女人的危险度不亚于男人。
方硕:“她可能有不得不来的原因。”
范宁:“比如?”
方硕:“如果恰好有人目击到她搬尸或者出售凌静赃物的话,趁机索要封口费呢?假设那些首饰就是她准备交给对方的赃物?唯一绝对能肯定的一点就是,他们一定生前相识,至于熟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范宁沉吟了会儿:“你说得不无可能。”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确要掩人耳目。
方硕:“想着破财消灾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杀。”
范宁:“依你的看法,谁的嫌疑最大?”
目前最具备作案条件的嫌疑人有早起打鱼的老胡四兄弟,早餐铺主秃头,以及死者的邻居兼好友周云。
方硕:“这点目前还真没有头绪。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范宁缓缓地说:“我有一个怀疑,但,还不到能说的时候。”
方硕:“……话说一半故意吊胃口的人都该枪毙!”
范宁把空空如也的纸杯一个投掷,重重砸进七米开外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觉得我们走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先入为主地认为凶犯是要为凌静报仇呢?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
“什么提示?”
范宁:“割掉的那块脚皮的位置,有没有让你感到很熟悉?”
脚背,长方形的大面积创口,浅浅的一层皮下组织和完好无损的神经……
方硕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是说——擦鞋工?!”
范宁笑了笑,正待开口,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猛地逼近,同时门被脸色铁青的警察大力推开——
“又出人命了。”
这一次的死者是张菊香案里的嫌疑人之一,跟她从小要好着长大、近期开始闹矛盾的周云。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第一发现人不少别人,而是间接打击过方硕的那个娃娃脸本地警察熊爱华。由于他的及时报案,现场早早地拉起了警戒线,有效地阻止了议论纷纷的村民们的靠近。
也不知道是谁说溜了嘴,总之警察在张菊香家附近的垃圾堆里翻出凌静尸体的事情在盐县离开始广为流传,想象力丰富的人们还脑补出不少掺杂怪力乱神的剧情。
周云被熊爱华看见时,正像一只漏水的木舟般下半身沉在水面下、上半身浮上来——打捞上来后,人们惊悚地发现,无论是死态死因,都和曾经无话不谈的闺蜜张菊香一致。
双唇被缝起,脚背被割去,生生溺亡。
这些密密麻麻的化纤线本该在慈母贤妻灵巧的指尖跳出精致的舞蹈,给调皮的孩子们修补衣服的豁口,此时此地被用于缝合自然开启的嘴唇,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蜈蚣,搭配着乌紫色的唇瓣,更加令观者倍觉毛骨悚然。
范宁沉静地注视着法医们在现场直接进行解剖,手指不时在触摸屏上移动按拨,唇越抿越紧。
方硕跟其他侦查员一起打着手电勘查现场,很快,就在十步开外的草丛里找到了一根沾染了大量新鲜血迹的铁棍。
这项发现让方硕十分兴奋,然而凶器的有关调查结果迅速出来后,令他失望不已。
由于凶手的谨慎,棍身未能提取到任何指纹,来源也清楚了——来自县上唯二正处于施工中的人家。这里并不像大都市里需要时刻提防小偷盗窃建筑材料,实际上脱手比偷更难——在这或多或少都能混个脸熟的小县城里,谁敢收赃物?谁敢冒着被发现、家人一并被唾弃的风险就地销赃?若是带着跑到一小时车程的西平市去贩售,又显得太过麻烦、并且难以携带,极其醒目。
大热天的,为防中暑,新房的建筑工程已经停工小半周了。
当警员们抵达的时候,看到钢筋和未开封的水泥、木架子、砖块都在地上摊得七零八落,有心人随时可以取走。
没有丝毫参考价值。
范宁:“刚发生过命案,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期,她还敢独自出门?”
方硕:“非常违和。据悉她并不是个胆大的人,好奇心亦不浓重。”
他们正讨论着,近处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原来是死者的亲属闻讯赶来了。
方硕强打起精神:“看来这次凶手没有再次采用麻烦的迷药,而是选择了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打晕受害人。或许,这是知情人在模拟犯罪?”
范宁并不赞同:“不可能。”
她指着照片里的死者足部的伤口,和被牢牢缝在一起的唇部解释:“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即便努力模仿,在细节部位还是大相径庭。”
方硕:“的确,这2具尸体在缝纫手法和切割的深、宽度上都一致,定然是同一人。”
范宁:“手法升级了。”
方硕:“他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抛尸地点和张菊香的相差不超过100米,他怎么知道我们把警力都撤出去调查李星无暇监控此地的?难不成他时刻关注着警方动态?”
范宁瘫着脸接过话茬:“我指的升级不是这个……”
她做了个把嘴当拉链拉上的表情:“这次的缝合伤口是有生理反应的,脚背也一样。”
方硕:“也就是说,他仅仅把人打晕制住,却在其生前完成了缝和割的步骤。”
范宁颔首。
方硕:“要是我没记错,这三宗案件的死者周云、张菊香、凌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无论幼儿园小学中学都关系亲密,住所相邻,几乎无话不谈,直到成年后才渐行渐远。”
范宁:“杀人动机,或许要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候。”
方硕:“我隐约明白你先前的猜测是什么了。”
范宁:“这个人,我们都见过。”
方硕:“但没有怀疑过。”
两人凑近些许,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
范宁微微一笑:“证据不足。”
方硕:“在逮捕嫌疑人之前,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分头去找线索吧。我去他家,你呢?”
范宁:“瞧,狐狸的尾巴。”
背对众人,她冲搭档举起一个封了口的玻璃试管,绝大部分是空的——方硕迷惑地看了会儿才发现底部沉淀着一些深色的碎屑。
方硕:“怪了……很眼熟,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范宁主动解释道:“死者衣物上刮下来的。”
方硕顿悟:“你现在要开车送去省局的检验室?既然顺路,等结果的时候把他的档案也要一份来吧,特别是有关家庭背景的资料不要遗漏。”
范宁轻哼一声:“还用你说。”